陈望之侧过脸,道,“琦儿姐姐,阿彻告诉我,他要给大谢将军娶一位妻子。”
董琦儿吃了一惊,“娶妻?”
“嗯。”陈望之捻起一枚白玉棋子,轻巧地投入棋篓,“我想,大约是位温柔美丽的公主。”
公主美丽,却不温柔。董琦儿前几日见到陈安之,深感震惊。以前那个胆怯的三公主不见了,披头散发,言辞锐利,表情癫狂。她慢慢地将几枚黑子拢在手心,道,“奴婢想,君上的安排,定然是最好的。”
“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没想着出宫去么?”
董琦儿微一愣神,陈望之又道,“我觉得,人人都要成亲。你这样好的女子,困在台城中,成日只能伺候我这样一个废人,难道不会不甘心么?”
每次沐浴过后,陈望之总会自暴自弃。身体满布疤痕,丑陋无比,虽然宇文彻也有伤痕,但却英气十足,更添男儿光彩。他愁苦地抚摸着白皙的手腕,“背书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能想起来……”
“殿下又乱想了。”董琦儿安抚地握住陈望之的指尖,“殿下不过病了,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
“琦儿姐姐真的愿意困在这宫里吗?”陈望之问,“阿彻说要给大谢将军娶亲,我突然发现,你们在宫里,不能与人成婚。我——”
“殿下是担心自己的婚事么?”董琦儿柔声道。
陈望之攥紧了手中的棋子,“我不想成亲。”
“奴婢也不想成亲。”董琦儿掰开陈望之的手掌,拿出那些黑白棋子,分别放进各自的棋篓。“奴婢的父母在疫病中双双殒命,亲戚不愿养我,就将我卖进宫里。其实这宫里待着,反而比宫外舒坦。奴婢不想像普通女子那样,嫁一个粗鲁的男人,生一堆孩子,潦草地过完一生。在宫里,能伺候殿下这样的人物,朕是奴婢修来的福气。”
“可是……”陈望之讷讷,“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想开?唉,虽说我时常对阿彻夸下海口,恢复记忆了就帮他行军打仗。但我一直想不起来如何是好?他答应我在宫里住,我总觉得……我总觉得……”他抬起脸,巴巴地盯着董琦儿,“阿彻是不是也要娶亲呢?他是天子,就要有王后罢?还要有许许多多妃子。”
“奴婢不敢保证什么,”在宫中三十余年,董琦儿最先学会的道理,便是伴君如伴虎。天子天子,万民之主,喜怒无常。然而宇文彻对待陈望之的态度,令她在心底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不过,君上对殿下,当真是极好的。奴婢想……”
“我,我喜欢阿彻。”陈望之突然说道,“我刚刚终于想明白了。”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细小的冰晶落在脸上,原以为春雷阵阵,春雨初降,至夜间,细雨转作微雪,如银粟玉尘。宇文彻回到万寿宫中,已是亥时。值守的宫女接过宇文彻的大氅,董琦儿轻手轻脚地从暖阁中走出,福了一福,轻声道,“君上。”
“他睡了?”宇文彻脱下靴子,董琦儿道,“才睡下,君上不在,殿下睡不安稳。”
宇文彻叹了口气,绕过屏风,顿时暖香扑鼻。为着陈望之浅眠多梦,长寿宫常燃安神的百合香。宇文彻挑起罗幔,陈望之立刻昏昏沉沉嘟囔道,“阿彻……”
“是我。”宇文彻握住他的手腕,攥了攥,“我回来迟了,抱歉。”
陈望之显然半梦半醒,却依然口角含笑,“回来了?来睡罢。”
宇文彻见他睡颜天真懵懂,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语气极尽温柔,“等等,我去洗一洗脸,就来陪你。”
“不要。”陈望之干脆握住他的袖子,闭着眼睛耍赖,“我就要、要……陪我。”
“陪你,我陪着你。”陈望之得了保证,须臾便睡得黑甜。宇文彻伏在榻旁,听他鼻息沉沉,想来睡着了,就打算起身洗漱,谁料陈望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宇文彻略挣了一挣,陈望之就皱皱眉,喉间发出不满的呢喃,宇文彻怕扰了他的清眠,自行脱了外衣,将袖子留在陈望之掌中。等他洗漱罢重新上榻,陈望之抱着他的外袍缩成一团,眉尖蹙了蹙,忽然冒出一声,“阿彻。”
“我来了。”宇文彻把陈望之揽进怀中,“睡罢。”
陈望之梦中喃喃,“阿彻……我,我喜欢你。”
虽然只是梦呓,对宇文彻而言,不啻重重一击。陈望之在他怀里,安稳地沉睡,想起日间萧贵妃的一番话,宇文彻心潮澎湃,难以入眠。
“这么说,肃王是、是——”宇文彻惊讶至极,“陈玄同……同他亲生姐姐的孩子?不可能!”这个真相委实恐怖,虽然陈玄性格乖张,行事癫狂,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陈望之竟是陈玄与亲姐姐luàn_lún所出,登时一拳砸在榻上。
萧贵妃缩了缩肩膀,“我不敢欺瞒陛下。陈玄幽禁了他的姐姐,然后,强迫她……后来,她就疯了。但即便如此,陈玄依然爱她。她因难产而亡,后来,宫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说,当初发现她怀孕时,陈玄大喜,就请了一位神算前来卜卦,若是皇子,就立这个孩子为太子。”
宇文彻道,“可是,齐国不是以皇长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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