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之内,选主站队是门高深的学问,而延伸出来的官场派系争斗,更是无所不用其极,都以扳倒对方为己任,十年、二十年,乃至耗费一生也乐此不疲。
一夜之间,有关检举徐茂先的那封信,非常奇怪的被人压了下去,表面看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徐茂先还是在佟扇屏的书房内,见过了检举信的赝品,至于真迹不知落在何人手中。
“你还是去惠山府吧!”佟扇屏吐了口烟,做出了这样一个艰难的决定。
惠山知府滕海多次跟他提到徐茂先。佟扇屏就知道,这滕海是看中他这个人才,虽然他没有明说,佟扇屏哪能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当然,滕海能如此赞扬徐茂先,也就更加说明了佟扇屏看人的眼光,当初一点都没看错。他用徐茂先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只是宜阳府眼下的局面,内部争权夺利愈发严重,不利于徐茂先的发展。为了得意门生的前途考虑,他只有忍痛割爱,通过滕海与自己的私交,将徐茂先调到惠山府任职。
作为一个与宜阳府保守势力正面斗争的人,佟府令很需要有几个像徐茂先这样的帮手,但他最不愿看到的是,让徐茂先卷入这场权力斗争中,最后成为牺牲品。
没想到徐茂先摇摇头,异常坚定地道:“我哪里都不去!在柳城縣,我徐茂先问心无愧。就算是有人要查我,也毫无怨言。”
徐茂先的光明磊落,坦然面对,让佟府令感到一阵欣慰,他知道劝不了徐茂先,这个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主见。
还是顺其自然吧!也许经过一些风雨的洗礼,才能让他变得更成熟,更稳重,更加强大。
其实他不知道徐茂先的心思,徐茂先不走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像冯德启这样的府级一把手,如果是动用家族的力量,先撇开了京城老爷子这棵大树不说,光是老爹徐麟这个都司巡抚布政司面前,他不过就是一根豆芽菜。
赣西大吏徐抚司这个名头,冯德启怕是一辈子也没办法逾越,他以为自己在地方权霸一时,耀武扬威,其实徐茂先根本没放在眼中。
但徐茂先没打算这样做,因为没这个必要。如果动用家族的力量,自己当初的誓言就成了一纸空话。
第二个不离开宜阳府的原因,自己在柳城縣问心无愧,没必要灰溜溜走人。老子不是丧家之犬,要走也要走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佟府令虽然还不知道徐茂先的真实身份,却很欣赏他这种为民作主、不畏强权的风格。尽管行事作风高调了点,但这也是一种气魄,一般的人学不来的人格魅力。
接下来三天都是年终堂议。
最近冯知府与佟府令在宜阳府的民生问题上,又有了新冲突,两人各抒己见,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对于整个地区的规划,冯知府建议保留老城周边环境,打造宜阳府古韵之都的理念。
而佟府令却坚持,不如翻新扩建城区,把繁华地带搬到江边去,那边视野开阔,发展前景更好。新城的建设,可以带动一方经济,老旧兼顾,造福一方。
这是新旧两种理念的冲突,也是保守派和改革派的矛盾。这两者之间,自然是冯知府的提议用资少,见效快,很容易看到成绩,且无过便是功。
而佟府令的提议,需要大量资金,民生发展任重道远,很难一下子看到成绩。一座新城的兴旺,至少要五至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让百姓来适应,来接受。
冯知府任期将满,很有可能在明年底调往荆州任职,如果不能在自己的任期内看到成绩,就等于为他人做嫁衣,这就是冯知府最不愿意看。
徐茂先也没想到,冯知府会把这个问题,放到年终堂议上来。而且还特意强调,縣级官吏都必须对这个问题,说出自己的观点,乃至表态。
这个时候,徐茂先就完全明白了,冯知府这么做,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想看看自己是否改变了立场,站到冯派一系的队伍当中。
花如此大的精力,来考量一个人的立场,冯知府可谓是用心良苦。堂议上,杜学士多次用眼神瞪向徐茂先,似乎有警告之嫌。
但很遗憾,徐茂先最终令他们失望了。
徐茂先表明的观点,与佟府令如出一辙。两人就像商量好似的,说话的语调都一个模样,思路别无二致。
“其实不管宜阳府怎么发展,如何规划,我们必须将眼光放得更加长远。当然,我们也不能沿用直隶或行都的发展模式,更应该根据我们自身的环境,特点,摸索出一道适合这个地区的发展之路。”
“保守老城固有模式,虽然不会有大错误,但是如果加入一些新的气象,如新城的扩建,便可以带动一方经济,拉动内需,又保留了老城的民生风貌,这种方案比较合理。”
徐茂先的话讲完了,冯知府的脸色一片铁青,杜学士不住地抹汗。
他们当初的意图是,拉拢分化佟府令最得力的亲信,在年终堂议上,让佟府令尝尝众叛亲离的感受,让他颜面尽失,彻底降服在自己的脚下。
哪知徐茂先如此立场鲜明的支持佟府令,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徐茂先的理论,得到了督查司郎中雷正的支持。
另外不少实权派的人物,均不禁对徐茂先刮目相看,在宜阳府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哪个小小知縣,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知府大人做对,徐茂先绝对是第一人。
雷正朝徐茂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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