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母亲的样子我很内疚,我又一次让她伤心了。只是,我不能再慢慢来了,已经足够慢了,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就赶不上她的脚步了。
虽然这次的代价很大,但所幸我已经有了一点知觉。我慢慢地延长在康复室里的时间,从原来的每日两个小时到四个小时,再到一整天都待在康复室里。
从起初的要借着别人的帮助才能站起来,到后面逐渐用助行器也可以慢慢地走,从坚持三秒到三十秒,再到三分钟,我不知道期间经历了多少久,又经历了多少次摔倒,膝盖和大腿上的淤青一波接着一波,好像从未消逝过。
疼痛和淤青,是我枯乏单调的日子里,必不可少的两个部分。
但感受着一天比一天更加有知觉的双腿,我感到无比的充实和……希望。
好像一天有一天,越来越接近那个愿望: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再摸一摸她的脸庞。
林曦常常会给我带来她的消息,无论是e-mail里的照片,还是视频资料,还是通过电话告诉我一些她的生活琐事。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总是在我痛苦得险些支撑不住的时候告诉我,让我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越来越成熟了,而且才能显现得愈发的惊人,她用了两年时间就打通的苏氏的销售市场,做到了业内的质量口碑第一名,媒体大肆地报道着她的个人事迹,成名经历,称呼她为商业界的“新晋女神”。新闻里她已经可以对记者的回答泰然自若,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有点害羞腼腆的小女孩了。
她愈发鲜艳亮丽、光彩照人,我就愈发的心疼,世人都知她外表光鲜的一面,又有多少人懂得她背后的汗水与孤寂,一个人撑起一整个集团,她肩膀上的担子,又有多少的沉重与压力。
在她难过仿徨、痛苦无助的时候,我都不在她的身边,甚至我还是她痛苦的加注者。
每每想起这些,都觉得心像是被灌了水银,沉沉重重的闷痛,又有一种苍白的无力感延绵不断地萦绕在心头。
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拜托林曦照顾她,只能借用一些手段,让她前方的道路顺畅一些。
时光在指尖悄然溜走,细碎得就像是指缝间的日光,在日复一日漫长的复健生活里,我又认识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徐晚来徐医生。
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微笑着送走了看望我的父亲,笑容还未褪去,就看到一个纤细高挑的中国女子倚在门口,穿着白大褂,但是面很生,应该是新来的。
她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一直这么假笑,你不累吗?”她的音调温柔又隽永,真挚的问句好像一直问到了我的心里。
我有些惊异,她还是第一个看出我的假面具的人。
她走近我的床边,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很柔和的面部曲线,容貌精致细腻,是看上去就让人很舒服的模样,她又语气轻柔地开口:“我注意了你很久,你一直都这样看似很平和地笑,但其实你心里一定很苦吧,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逼自己呢?”
许是她身上温柔的气息让我卸下了心房,又许是太久以来的伪装让我疲惫和苦涩,想要找人倾诉自己,我叹了口气,回答道:“这样可以让他们放心。”
“可是你有没想过,你这样强颜欢笑,可能会让他们更加担心。”她的眼底好像能包容下大海,“再说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看不出的假笑呢。”
她温和真挚的话语,好像让我心里一直积郁起来的墙壁,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因为聊得投机,我们又聊了很多,发现两个人的兴趣爱好,三观都很相同,我了解道,她刚刚毕业于加拿大的一所医学院,就来到了这所医院实习,算起来我们的年纪相仿,她的师傅是我的主治医生,自然就关注到了我。
我们很快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她的到来,也为我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光亮,她常常有很多深刻的见解,我们交谈之间,常常会忘记时间。
她包容大度,为人进退有度,温柔、善良又健谈,和她相处不用那么多的顾虑,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信任她,甚至将自己所有的遭遇都告知于她。
她尊敬我的选择,也敬佩我的坚持,她就像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样。
虽然她的本科专业不是康复治疗学,但她会从书中研究一些复健的方法,与康复师商讨过后,再沿用到我的身上,得益于她的睿智与新奇的想法,我的复健进行了很顺利。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了第四个年头,我已经可以脱离助行器,独自一人缓慢地行走,医生都说是这一种奇迹,我又借着治疗的间隙,修读了法律和经济学的课程。
终于在第五年,我基本恢复的下肢的所有功能,能像以前一样自由地行走,虽然有很多后遗症,比如不能受冷,要定时按摩和针灸来防止肌肉萎缩,但无论如何,我都已经很满足了。
尽管我拼命地进行复健治疗,但依然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五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它烙印下的痕迹却足够让人铭记一生。
我按照原本的想法还是决定回国,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回去给她一个交代,如果可以,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也好。
临行前回望这间待了整整五年的医院,青瓦白墙,却终究不是我的归宿,走在很久违的道路上,我很庆幸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段穿插了小暮和徐医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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