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点一点头,手指在半空里画一道净火咒,“全是尚未回魂的凶尸。”
他话音才落,一股净火忽然从半空倾泻而出,流水一样眨眼之间就铺满了眼前的地面,而后其中一股向前流去,剩下的则开始沿着四下石壁往上蔓延。
一片火光里,景卿看见岩壁上一层一层的“台阶”直到洞顶,每一层上靠近岩壁的一面都凿着佛龛一样的浅槽,一具一具的尸体僵直站在那些浅槽里。
这处洞穴极深,显然是已经将上边的山挖空了。从下往上看一层一层的尸体,景卿心中一阵战栗——在他能看得清楚的地方,清一色都是些体格健硕的年轻人。
死去很久的人是没法拿来炼尸的,凶尸更甚,炼尸的时间只有死后的三个月。可三个月内新死的人,就是将整个钱塘连同周边几个大郡挖个底朝天也凑不出这么多来。
净火烧了许久才烧到洞顶,现在洞里劫灰当真像鹅毛雪片一样,洞壁和洞底现在也已经积下了厚厚一层。
前面分出去的一股净火现下已经灭了,两人沿着前面暗道走出去,一路上像刚刚那处的地方还有两个,不过规模要小些,地上的劫灰并没有那么厚。
洞里还剩有许多符纸,景卿拿过来看一眼,上面的咒文画得周正考究,行笔流畅,一气呵成,所有薄弱之处都回笔加了修补。
景卿眼睛倏而睁圆了——这咒文他从前见过!
他头一回收魂碰上的那个回魂女尸、满是凶尸的山洞、御尸人、纵横交错的通路、活尸……他脑仁一颤,拉住玄尘的袖子急道:“是那个人!我们最开始就见过他!”
玄尘回头就着景卿手中的符纸看一眼,过了一阵子才道:“这不是那个人,虽然笔法一样,但路数不同,应当在他的身子里住着其他人。”
景卿听完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的一闪,直接便开口问道:“穷奇……他死了么?”
玄尘道:“身上邪气散尽,元丹尽失,原身已经消散无存。”他说完,顿了顿,又道:“但恐怕是有意为之。”
景卿一惊之下灵台变得十分清醒,听完那玄尘所说,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应当还有两位邪君:穷奇和饕餮。
其实邪君并没有什么内斗,邪君梼杌被杀之后至少混沌和穷奇已经形成了结盟,为的就是杀了玄尘拿回那道原本带在梼杌身上的邪神的残魂。
这样想来穷奇是自愿为之,混沌也并非贪婪无度。这里有两重保障,混沌不死,那穷奇便拿回元丹继续用别人的身子活下去;如果混沌死了,那么他便从仙门里布一张大网,东海水君是水管大帝的长子,天帝长孙,只要他在清河门,便有机会将上界封着的邪神的其他残魄放出来。
景卿想着就觉得背后发寒,不觉拉紧了玄尘的袖摆,觉得这里是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了,急道:“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
玄尘没说话,将人打横抱进怀里,转瞬便已经在井外,他只在院里一点,起落之间手上指法变换,收了放在院外的阵法与结界,身形一掠直接便带着景卿回了山上的小院。
两人在房里落下来的时候景卿抓着玄尘衣襟的手依旧指节发白。
玄尘伸手揉一揉景卿的发顶,“在担心我?”
景卿吸一口气,趴在玄尘怀里开口闷声问道:“这事情你之前已经觉察?”
“没有,”玄尘摇一摇头,笑道:“只是觉得之间有些古怪,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用计谋。不过这样离上界更近一些,再加上还有饕餮没露面,若不是刚刚找到那处,差点就叫他们占了上风。”
景卿哼哼一声:“那现在呢?”
玄尘笑道:“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太过小看本尊了些。”
清河(三)
有邪祟在清河,即便是门人不知悉,家主却是绝对不会不知道的。现在既然能找出那样多的凶尸,就说明这清河的家主对于这件事,绝不可能仅仅是知悉。
所以现在清河门里的人应该只有两种,要么全都知悉,要么全不知晓。问肯定是行不通的,景卿在房里缓了一阵子,心里一算时间,现下才入夜,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想到此,不绝心中一动,麻利起了身。
“不想在这里住了,我们去街上看看吧。”
水殿里虽然过了不久,可现在下界早就已经是初夏时候,入夜还不算热,街上宝马香车热闹得很。
玄尘终于去了身上敛形的咒术,虽然景卿眼前并不能看出来前后有什么不一样,可还是觉得心里憋闷少了许多。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进去,先要了间房,而后就在楼下要了几样点心小菜坐下来。
应当是清河仙会的缘故,周围坐的有许多修士,两人才坐下不久,就听旁边一桌上有人道:“最近东海似乎不大太平。”
另一人问:“怎么?”
那人喝了一口酒,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这里的一个朋友讲,最近几个月,夜里总见到有一队人马忽然出现在悬崖下,然后海上就有一些东西浮上来,似乎在接应。他白日里也下去看过,崖壁底下并没见到什么暗道,只觉得阴气逼人,他也有些修为,可原话讲得诡谲得很,说是这队人马来去无踪,你们说会不会是妖兵?!”
“清河就在山上,千百年的仙门所在,附近怎么可能有那东西?”
“就是,你这就是道听途说,怎么不自己去看看?要真抓到阴兵,估计这仙会也就有你一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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