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咽口水,说:“你又骂脏话,回来收拾你。”
蜂鸟提高嗓门:“你!”
凌辰南向后仰倒在床铺里,闭上眼睛轻声说:“原来你之前觉得我声音好听啊。”
蜂鸟大嗓门地说:“你有病啊!恶心死了,我挂了!”
凌辰南不说话,蜂鸟也没挂电话。
两人举着电话默不作声,久到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但又从没怀疑过对方是否还在。
凌辰南说:“蜂鸟,我们聊聊天呗。”
蜂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凌辰南:“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告诉白晟,我也不告诉他。”
蜂鸟讥笑了一声:“怎么了,你出轨啦?赶紧分手,别磨叽那些有的没的。”
凌辰南说:“沈寅川不会出狱了。”
对面沉默了,半晌,才低声一字一句地问:“怎么回事。”
凌辰南简单给他讲了一番发生的事 —— 从他有这个打算以来,到做准备的过程,最后到今天的情况,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期间,蜂鸟难得老实地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插嘴。
最后,凌辰南说:“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感想?”
蜂鸟安静了好一会儿 —— 但奇怪地,凌辰南并不觉得紧张,他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方会拿什么异样的眼光评断他,反而异常放心,无比宁静,深知对方一定可以接受一样。
终于,蜂鸟说:“凌辰南,你疯了吧。”
他话这样说,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他又说了一遍:“你疯了吧,我之前倒是看错你了。”
“哦?” 凌辰南问:“你之前以为我是什么样的。”
“无聊,满嘴大道理,圣母。” 蜂鸟毫不留情地评价:“就你这样,根本不可能和我们走下去的。”
凌辰南笑起来:“什么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和白晟交往。”
蜂鸟冷笑起来:“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你真的觉得可以把所有人都分开,而不是抱着每天醒来都面对不同人的觉悟?”
凌辰南被他说中,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蜂鸟说:“不怎么样,以前觉得你过于天真,痴人说梦,抱着那种想要治愈我们改变我们的心态,是没有可能坚持下去的。”
凌辰南问:“现在呢?”
蜂鸟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沈寅川这件事,算是我们欠你的,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但也还是……”
他可疑地截断了话头,沉默起来。
凌辰南耐心等着,十几秒后,对方才小声但清晰地说道:“谢谢你。” 然后就飞快地挂了电话。
凌辰南无声地微笑了一下,手机塞在枕头边,连电都没充就睡着了。
【第三十二周】
次日,凌辰南醒的很早。
睁眼后,他先是恍惚了一阵,又试着吞了吞口水 —— 咽部还是有点胀痛 —— 记忆回到了脑海里,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梦。
他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早已没电关机了,好在是周六。插上电源起床洗脸刷牙,回来时屏幕已经重新亮起 ——上面好几条未读短信和邮件。
飞快扫了一遍后,凌辰南回复出监教育中心的人事表示自己身体应该到周一就无大碍,可以继续完成名单上剩余的犯人咨询 —— 对这些犯人和这份工作的责任感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确实需要提交诊断报告、监督沈寅川事件的后续处理。
人事和他不断致歉道谢,并且表示之后咨询的犯人都会加强安保管理,并且带上手铐进行诊疗。
于是,凌辰南继续完成了原计划内的其他犯人咨询并提交了所有人的再犯危险评估表,以及对于沈寅川精神病症的诊断书,结合他的入狱罪行、狱中表现和此次突发状况进行了治疗手段和关押机构的建议。
出监教育中心和沈寅川的原关押监狱都对这块烫手山芋没什么留恋之情,手续办得很快,凌辰南打包准备回家的前一天,也正巧是沈寅川转院的一天。
凌辰南当时并没有去关注,事后却拜访了他被转送收押的精神病院 —— 这里正是他曾经实习后来志愿工作、并和蜂鸟一同来过的院所。
沈寅川刚被送进这个新的环境,院内还没有给他稳定的精神评估,因此依旧暂时收关在独立的小房间里,凌辰南在这里很熟悉,大家见到他不足为奇,以为他只是又来帮忙罢了,打了个招呼也就不再管他。
就这样,他独自来到独立病房的走廊,一间一间地找过去,终于通过一个小窗口看到了里面的沈寅川。对方神情呆滞,手脚摊开地坐在床边的地上,如同一具坏掉的木偶。
然而,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一般,他忽然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上玻璃外凌辰南的眼睛。
惊讶,不可置信,愤怒,癫狂,这一切情绪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他的脸上,可药物控制之下,沈寅川不论情绪再激动,也只能做出不协调的挣扎和无意义的呐喊。
这些徒劳而怪异的情绪波动迅速引来了执勤的护士,又一针镇静药剂下去,沈寅川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他拼死命咬着嘴唇,试图保持清醒,但眼皮犹如千斤之重,他对抗不了。
在陷入新一轮昏迷的前一刻,他听见凌辰南在他耳边说:“白晟经历过的一切,现在统统还给你。”
然后,凌辰南终于收拾好一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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