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朗毓略有胆怯,心虚地梗起脖子给自己壮胆,“他……他到底是咋来的?是我爹……和、和别的野女人……”
“朗毓!”朗权栋厉声打断他。
朗毓不敢再说,胡愧槐对一切的人和事始终表现出睁眼瞎一般的漠视态度,夫妻俩看看彼此,知道这个新年恐怕是过不好了。余月凤对男人点点头,朗权栋端正坐姿,喝光杯里的酒,才言辞恳切地讲起胡愧槐的身世:
当年朗权栋跟着凤把头出海跑船,在一个码头捡了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女人大约是胡愧槐的母亲,她躺在一处垃圾堆旁,整个人几乎要与垃圾堆融为一体,就算看到她也以为她是个流浪汉,不过朗权栋从那儿路过时,女人突然攥住他的脚,嘴里喃喃念到:“孩子,孩子……”
朗权栋心善,打算给她一点儿钱,掏钱的功夫,女人抬头哀求他‘救救我孩子’,朗权栋看她瘦骨嶙峋,皮肤多处溃烂,就问:“你孩子在哪儿呢?”
女人一指不远处供人休息的石椅,朗权栋在石椅下面的纸壳箱里找到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皮肤透白,长了双鸳鸯眼,漂亮的像个假娃娃,裹着簇新干净的襁褓。纸壳箱里还有一沓钱。
朗权栋感叹那女人落魄到如此境地,还能把自己的孩子照顾得一丝不苟,果然母爱伟大。结果他把孩子抱回去,发现那女人已经断气了!他不知所措地抱着孩子,试图在码头上找到这孩子的亲人,几天下来始终无果。这孩子又不哭不闹十分乖巧,给他换尿布的时候才发现衣服上绣着“胡愧槐”仨字儿,就把这作为孩子的大名,等再次返航回家时,也把孩子一道带回了狼鱼岛。
那一年的余月凤已经因为妹妹的出走,和之前准新郎官儿的意外死亡成了岛上的大龄剩女。因缘巧合之下,朗权栋和她看对了眼儿,但是余老太太虽着急嫁闺女,却不喜欢闺女一过门儿就给人当后妈。
朗权栋指天对地好一通发誓,才让余老太太相信这孩子的确是捡回来的,商量之下就把胡愧槐认作干儿子,养在余月凤的娘家。
二人结婚后,余老太太又借口自己年迈体虚,把胡愧槐给送了回来,到朗毓出生后,余老太太对这个捡来的养子愈发看不顺眼,怕朗权栋偏心,就偷偷在朗毓的饭食里下药,使朗毓常年小病不断,老太太趁机说胡愧槐是灾星,克财克亲,要把他扔了。朗权栋夫妇二人都不肯,老太太这才把外孙带回家亲自养着,只不过但凡俩孩子搁一块儿,老太太便故技重施,直到余老爷子发现其中的猫腻才终于罢手,没过多久老太太撒手人寰,俩孩子才又聚到一起。
说来简短的往事,当年身处其中时却委实麻烦不断惹人心烦,尤其朗毓一有个感冒发烧,夫妻俩都跟着着急上火。可惜小孩子经历尚浅,体会不到为人父母的心情。
他只是目瞪口呆地听完这个相当陌生的故事,一是不能相信姥姥竟然给自己下药,二是觉得小舅舅的亲娘真可怜。
“你是不记得了,你小时候特粘你小舅舅,要把你俩分开你头一个不乐意,哭得那叫一个厉害!还特喜欢抠你小舅舅的眼珠子,小不点儿一个人不大,力气倒不小,好几回我和你妈没看着,你给阿槐的脸都抓破了,得亏人小不留疤,不然阿槐要是破了相娶不到媳妇儿,你可赔不起!”
朗毓难以置信地挑着眉,“还有这事儿?少骗我了!我才不信!”
亲娘恨恨地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朗权栋看向胡愧槐,郑重其事地说:
“阿槐,浪儿,本来我们打算等你们长大懂事儿了再告诉你们,现在你俩既然有人问了,我们也实话实说。岛上的那些传言都是人吃饱了撑的、编来闲嗑牙打发无聊的瞎话,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灾星、诅咒一说。老话说得好,事在人为。所以别有点儿什么事儿都赖命、赖老天爷。就拿这次台风天出海吧,浪儿,你要是知道你爹有危险,你是在一旁看着还是上去帮忙?”
朗毓一拍胸脯:“当然是帮忙了!”
“对,所以你小舅舅就是心急,赶去帮我的忙。但是我还得批评你,”他又把目光对准胡愧槐,“这次是让你逮着了,没出啥大事儿。如果咱们的运气再差一点儿,再晚几秒从船里出来,咱还能坐在这儿么?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考虑你姐?你是不是应该跟你姐说一声?让大人去想办法?”
胡愧槐一副认真聆听虚心受教的模样,朗权栋把压在心头的两件事儿都说清楚,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过了年,阿槐十岁,浪儿八岁,你们总嫌弃我们把你们当小孩子,现在我们当你们是大人,什么话都说开了,你们是不是也该有点儿大人样,以后做事情成熟点儿,多考虑点儿,不要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出门在外,一定不给别人添麻烦,但同时也得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们跟着你们操心。”
朗毓的脸有点儿烫,一方面为自己听信谣言感到羞愧,一方面又为父亲对自己委以重任感到自豪。他偷摸瞄了眼小舅舅,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有点儿对不起他。
朗权栋最后说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外来的,既然都是吃我们的饭长大的,那你俩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是亲人就要拧成一股绳,不离不弃,互相照顾。是这个理儿吧他娘?”
余月凤欣慰地点点头,一脸慈爱地看着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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