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我已若有所悟,看了阿欢一眼,见她也露出了然之色,相视一笑,听仙仙道:“独孤将军这回又说‘同是报效国家,算得上是自己人,既是自己人,就不好真用这些刀啊枪啊的,以免误伤,还是用木棍代替得好’,那四人听得在理,就四下命人去寻了木棍,独孤将军又说要大小差不多的木棍,免得怪她靠兵器取胜,可木棍一时又难寻到,独孤将军便与他们约好,用过饭后,再行比试。”
话说到这,殿中人泰半都已了悟:“独孤将军长途跋涉,人困马乏,贸然应战,多半没什么胜算,所以故意拖延时间,又特地挫折对方的士气。”
仙仙笑道:“我不知什么拖延什么士气的大道理,只是觉得独孤将军一见面就将这四人耍得团团转,这份本事,才是做将军的本事。”
贺娄氏笑谑道:“照你这样说,以后打仗,都不必他们出战,只要主帅站在墙头对外面喊上几句话,胜负输赢,就一目了然了?”
仙仙笑道:“若真是这样,那倒承贺娄娘子吉言,少了多少兵戈——总之独孤将军到了饭后与四人比斗,各自以木棍为器,独孤将军以一比四,轻轻松松便将他们四个都击落马下,四人不服气,说要再行比试,独孤将军说‘叛军有数千人,我们只有数百,以一敌十,倘若真等到他们入城与我们缠斗,这城岂能守住?’,这回那几人已知独孤将军之意,就自己提出要与将军比试射箭,那宋五百射箭之术,远近闻名,据说能射百步之杨,谁知独孤将军却更厉害,骑出百五十步外,在马上连射三箭,每箭各中了这么大小的一块石砖,每一箭都没入砖中三寸许,将那四人唬得直颤,当下就拜倒下去,就这么认了独孤将军为主帅。独孤将军便整顿兵马,将守军分作四班,每两班值一轮,这两班中,一班守城,一班巡城,轮流当班,清清楚楚,又将城中锣鼓等物全部取出来,聚集兵民,约定以敲锣为号,锣响之时,最早执兵器到的二十人,各赏一吊钱,最晚到的二十人,每人杖二十。起初军汉们还怠惰,独孤将军就故意敲了几次,按约定赏罚,自此军中纪律严明,号令必行。然而除却军汉,城中百姓尚自胆怯,有谋划献城而出者,被人告发,宋五百几个都说要马上杀了,独孤将军却说,有人想要投降,无非是觉得官军不能赢,若是知道朝廷一定胜利,便不会有人要投降了,于是召集城中百姓,向他们说‘叛军人心不齐,数目虽多,却是一盘散沙,要将之击败实在是轻而易举,此时若不安心守城,到时难免有灭门之祸’,有城中大户不服,说独孤将军诈他们,独孤将军就与那人约定,一日之内,必令叛军吃个大亏,如若不然,听凭那人开城投降,倘若那人输了,则要捐出家中全部粮食,以资军用。”
我悄悄偏了头向阿欢道:“阿绍这是没有粮草,又打听清楚了这大户有投敌之意,故意激他罢。”阿欢对我点点头,见我发髻松了,便伸手替我理了一理,又道:“她倒是临危不乱,有这分本事,敢孤身出京,还不算莽撞。”
我嗔道:“你还不知她是不是莽撞,就这么诓她出去了?”
她用手在我腰上一掐,道:“她既镇日做着将军梦,总不见得在锦绣堆里做将军罢?”
我方不言,再回神听仙仙说:“…独孤将军便将县廨中一切财宝,专选那些贵重闪耀的,全都拿出来,搬做一堆,然后选了一队精干的壮士,命他们押送财宝出城,又放出风去,说那位京中来的独孤将军,因为害怕落败,带着城中的财物计有五六万贯悄悄地跑了——她其实早打探得城中有奸细,所以传出这样的话,那叛军果然中计,几队人马都要去抢那些财物,那押送的人奉独孤将军之命,见了叛军便一路边扔珠宝边向一处选定的山谷逃散,叛军们心本就不齐,见了财宝,在路上就哄抢起来,只有一半跟着进了山谷,山谷两侧,宋五百引了一百名弓手埋伏着,正值深秋,草木凋枯,宋五百带人射下火箭,谷中顷刻便燃起大火,叛军有上千人,却也只能哭爹喊娘,一路溃败。独孤将军又亲自带着一百名骑兵,马尾上绑着树前去追击,前面哄抢财宝的叛军全无战意,自相踩踏,死伤无数。又因那财宝中多用绢缎,宋五百带人追来,继续放火,又烧死许多——此战光斩首便有二百级,烧死、被马踩死、被自己人杀了的不计其数,围城叛军元气大伤,退军数十里。独孤将军又将城中老者、妇人、小儿聚集在一处,命他们围着头巾、执树枝和木棍在城墙上来回走动,且传出话去,说独孤大将军派了爱女亲领援兵到了长清,埋伏在城中,专等叛军上门。那些叛军不敢近前,不知城中虚实,又听这些传言,从此便不敢再大举兵围进,只敢派出小股人马攻城,都被独孤将军率人打了回去,再之后,独孤大将军调集兵马、大举增援,长清之围便这样解啦。”
她一口气说完,忙忙地就去端水喝,殿中久久无人发声,我们都沉浸在她的话中,遥想独孤绍的风采,最后还是崔明德轻咳一声,淡淡道:“独孤…将军,她这样勇武,立了这样大功,却又怎么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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