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方才,此刻天后的眼中满含厉色,目光如刀锋般直插入韦欢眼中,将她吓得一哆嗦,泪水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流下,嘴里亦不由自主地挤出一句:“陛下饶命。”她自小到大,不知挨过多少打骂排挤,失去了母亲和一个妹妹,却从没有这般害怕过,陛下掐她的手其实算不上用力,至少并不比父亲发恨时更用力,可是这只手上捏的却并不是她一人一身的性命,而是她还活着的兄长和她的性命,还有她故去的母亲和妹妹的一切荣辱。这位陛下的手段,太平从未听说过,可在宫里待了些年头的人都知道,枭首都是轻的,杖毙、夷族甚至“骨醉”、“曳竹”才是真正的杀人狠手,韦欢自认绝非傲骨铮铮之辈,万一真惹得陛下大怒,要将自己处死,可怎么是好?若真那样,太平…会顾念自己,肯豁出去替自己求情么?
“陛下,飞龙和那日公主所乘之马都已经就地斩杀了。”上官才人适时地在边上说了一句,天后冷冷地看了上官才人一眼,松了手,道:“此马不配作为御马,亦不配有御赐之名。”
“是。”上官才人温温和和、稳稳重重地答了一句,仿佛没看见天后灼人的目光一般,退开一步。
天后缓步走回去,重新坐回榻上,侧躺下去,一手支头,对才人扬下巴:“韦氏护翼公主有功,其父韦玄贞,赐从五品朝散大夫,母崔氏诰命加一级,赐绢百匹。韦氏…”
韦欢连忙膝行向前,俯首听命,却听这位天后漫不经心地道:“好生继续服侍公主。”
第126章 猜疑
李睿的亲事一定,我那些伴读们便被送出宫,宫里陆陆续续地传来她们定亲的消息,没定亲的,也多半拘在家里为定亲做准备,不大能出来了。我与这些人的情分虽不至于深到哪里去,骤然失了陪伴,却也觉得有些失落,母亲大约看出我的心思,转眼又将崔明德再接了进来,起居读书,皆为陪伴。
我见了崔明德,不知怎地又想起独孤绍来,她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可久住宫中,然而若是寻个由头常常入宫倒非难事,便百般恳求着请母亲要引独孤绍进来。母亲因我年纪渐长,对我外出交友之事一向多有鼓励,也就顺了我的意,听我说曾见过崔明德和独孤绍比赛,忽然又起了兴致,笑道:“你若真喜欢,不如组一支队来,日后也与我这里的人比一比,看谁更厉害些。”
我道:“那要看阿娘那里出的是谁了,若是团姐姐、上官才人,我倒不怕,若是阿娘,我可不敢。”
母亲笑道:“我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了,腿脚也不灵便,你怎么不怕她们几个青春少艾,倒怕起我来?”
我道:“阿娘不闻‘姜是老的辣’?若上官才人、团姐姐,那是生姜,虽辛辣,还可一动,如阿娘这般的老姜,嗅一嗅就辣得不行了,哪敢真和阿娘比呢?”
素来母亲前头的人拍马屁,多是夸她老当益壮、看不出年纪之类,忽然听了这闻所未闻的一句俗语,微怔之后便大笑出声,边笑边搂着我前后揉搓道:“你这小东西,学问不见有多少,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机灵话。”
我笑道:“自然是和阿娘学的。”
母亲怪道:“何解?”
我正色道:“阿娘生我生得机灵,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机灵,这是人生下来的秉性,没有法子的。”
母亲笑得几乎仰过去,一殿之中,具笑得前仰后合,连婉儿也莞尔一笑,我扯着母亲的袖子道:“阿娘别只顾着笑,若真设球队,我可就正经选人了。”
母亲笑得不住,只挥手道:“你自己选,只要不是品级女官,若嫌宫人们不好,请外面的进来也使得,随你。”
此话正遂我意,我便一笑谢过,出来第一要务便叫人去将我宫中从前赶出去的几个得用人吴小浪、吴小孩、孙威娘都选了进来,重为我近前侍儿。小浪以前在宫中极有体面,一旦被赶出去,颇受了些挫折,我与她相见,少不得唏嘘几声,她与韦欢又各自向我荐了几人,我也不问,全要了进来,命宋佛佑安排,又派人向独孤绍传话,说了勤习马球之意,独孤绍回话说,若真想好生打球,她妹妹独孤敏、表姐裴兰生都是极好的,又有崔明德的几个好友,亦是世家女娘中骑射俱佳的,彼此之间又都熟惯,不如都叫来一起,我也应了,因近半年从婉儿学习世家谱系,已颇有了些心得,对这些人的家世一一比较,发现独孤绍往来的人物,三教九流,无处不有,并不只限在武川军镇之后,崔明德的交往多是世家的宗支嫡长——其中便有河东薛氏、柳氏。
我见了这两个姓,才想起来河东薛、柳、裴与京城韦并立,号为关中四大姓氏,世代交往,连绵有亲,又忙忙地唤韦欢来:“阿欢,你替我打听叫薛绍的人,可有消息了?”
韦欢眨眨眼,道:“我本来记得薛氏并无此人,后来回去托阿兄几番打听,说故天策府功曹薛怀昱之幼孙名薛绍,也与你差不离的年纪,他家因党附秦庶人遭贬,祖父流死远州,父亲无有功名,薛家大郎年已二十余,因祖、父牵连,虽是宗支嫡系,却至今尚未娶妻。”
我听说是秦庶人余孽,倒安下心来,笑道:“那就好。”又有些好奇,问她:“这薛绍是薛氏嫡系,就算受了牵连,也不至这么困顿罢?那薛绍长得什么样?是不是极其俊俏?”托电视剧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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