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赵祯终于喝了,婆婆也笑得欢畅。“你且安心住下,等病有了起色,我叫阿牛送你们去碧川县城报案。”
住了两日,赵祯与寄居的这户农家渐渐熟稔起来。这家婆婆三十岁改嫁后夫家姓孙,其夫早亡,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把一双子女抚养长大。女儿前两年嫁了人,儿子是个樵夫,唤作阿牛,刚过而立之年。孙婆婆本就是个热心肠,因晚年得子,感激上苍之余对谁都愿帮衬一把。自收留二人,孙家母子常趁着农闲看顾照拂,使得赵祯病况一日日有了好转。只是反观展昭完全没有起色,面色反而越发灰败,扰得赵祯一颗忧心七上八下时时高悬着。
不愿他人触碰展昭,赵祯事事亲力亲为,拭身喂食,片刻不离左右。好几次困乏得狠了伏在床头睡过去被噩梦惊醒,总梦到展昭与他阴阳两隔,以致久了竟夜不能寐。身体好了,精神头却比以往更差了。孙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感慨两人兄弟情深之余,更是让儿子阿牛把自家院子里养的唯一只下蛋母鸡宰了炖汤给他补身。要知道这孙家母子本就日子过得拮据,全靠时不时卖些个鸡蛋贴补家用。如今鸡杀了,母子俩连一只鸡爪子都没尝到,全端到了赵祯面前。当看到赵祯把鸡爪、鸡头、鸡脖、鸡屁股一一挑出碗,阿牛心疼极了,忍不住嘀咕两句,赵祯这才知道他的行为对这么一个贫困的家庭有多么不敬。赵祯从小皇家院里尊养着,人参鸡汤没少喝,但若说味道,与那碗黄澄澄油光光的老母鸡汤完全无法同日而语——情义的滋味最叫人心驰神往。
劫后余生,尚有片瓦庇顶,赵祯从这一路困厄中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也在这小小的农家院里体味了从未尝过的质朴温情。他曾不止一次暗暗发誓,他日还朝,必当对这对心善的母子涌泉以报。
屋外,只听孙阿牛扯着嗓子喊着:“小赵兄弟,快些出来,我从县城回来了。”
赵祯应了声,为展昭掖好被角,才转出外间。赵祯没有告之真名,而是用了儿时的旧名赵受益,而展昭也被颠倒了姓名成了兄长赵展。因展昭病况日益加剧,赵祯只得央着孙阿牛去碧川县城请大夫出诊,想来是阿牛带人回来了。哪知出去一瞧,厅堂里只有阿牛一个,赵祯费解地抻长了脖子向门外张望。“阿牛哥,大夫呢?”
“嗨,白跑一趟。全县城的大夫都被关城里出不来了。”孙阿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抱怨道。
“怎么回事阿牛?”本在厨房择菜的孙婆婆一听大夫没请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出来。
“别提了。我一早赶到同村王二毛打杂的那家永寿堂请大夫,被赶了出来。听二毛偷偷告诉我,说是有一伙人劫了沧临柴王府送往京城的贡品。虽然大部分贼人已经被抓,但还有两个漏网了。听说可能逃窜到这附近,所以现在几个乡县正暗中通缉呢。”
“那关城里的大夫什么事?”孙婆婆不解。
“好像是说这两个凶徒可能受了伤,为了活命,总得那什么……怎么说来着?”抓耳挠腮半天总算想起来了。“哦对了,铤而走险。管住了大夫,人还能跑得了?”
“最近世道怎么这么乱啊!平民百姓被抢,官家亲王也被劫。”孙婆婆直叹气。
“我说小赵兄弟,不会跟劫你们的是同一批人吧?喂,小赵兄弟,小赵兄弟?”阿牛本是打趣,谁想却见赵祯脸色煞白,唤了两声更是充耳不闻。于是上前搭住赵祯肩头,关怀道:“小赵兄弟,你怎么了?”
孙婆婆以为是惹赵祯想起不好的回忆,气得拍掉阿牛的手,骂道:“还怎么了,没事干嘛提些不该提的?”拉住赵祯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水。“小赵啊你别怕,就算真是打劫你们的那批马贼,没听你阿牛哥说嘛,已经大部分被抓了。”
眼睑微垂,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笑脸。“婆婆,我没事。我只是……只是担心请不到大夫,我哥他……。”
赵祯觉得自己必须笑,他不能让人瞧出破绽,更不能让眼前这对母子将那两个被通缉的漏网之鱼与他们联系起来。殊不知孙家母子压根不曾往那处想过,在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意识里,贼寇就该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亡命之徒,而赵家这对苦命兄弟不但眉清目秀神态俊逸,谈吐斯文又有学识,在他们看来,与“歹人”两字简直有着十万八千里路的距离。
“就是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孙婆婆急得直搓手。
阿牛却不以为意道:“这还不简单,把人送县城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兴高采烈道。“我打听到县城里新来了位姓吕的大夫,医术神乎其神,我本还不信,去到他住的得月客栈转了转,你们猜我见到了什么?”还想卖关子,被母亲一瞪,只得怏怏地说下去。“我亲眼见到那神医医活了一个死人。”
“吹!死人要能医活,阎罗殿也该打烊歇业了。”
“娘呐,您别不信啊。我可是亲眼见到的。老爷子还没被抬进客栈就已经断气啦,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家子堵在客栈门口嚎啕了起来,整整哭丧了一个时辰,神仙可不都得死得透透得了?那吕神医兴许是被哭声折腾烦了,出来瞧一瞧。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老爷子竟回过气来,可把围观的一众人吓傻了。不信,你去问问二毛,他也瞧见了。”
孙婆婆气哼哼道:“搞半天,你这么晚回来原来是凑热闹去了。”
阿牛不服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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