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把面色灰暗的使者用力推出了帐外:“滚吧,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带给你们的主子,”他拔出腰刀,低声咕哝道,“如果你没死在炎军刀下的话。”
强劲的风忽然沿着沙丘向下刮起,卷起大片的沙尘,遮天蔽日般将猛烈的阳光全部掩盖了,天色变得突兀,就连一直沉默的百里霂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被围的空地里骤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震得所有的驻守士卒全都警醒了起来,远远的,一股沙尘飞速卷来,带着迫人的煞气。
“大将军,吉达率军由西南方向突围,攻势狠辣,我军西侧快要挡不住了。”尹翟上前道。
“好,”百里霂一掀战袍,跨上逐日,“命烽火营轻骑上前封阻,其余士卒由两翼压上,不必生擒,尽力斩杀。”
“是!”
眼见他飞快地转马去了,曲舜依然待在原地等候调令,百里霂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身后最后一支等待调配的精骑。
“不管你们想着的是军功,荣誉,报仇还是尽忠,今日这一战,本将只下这一个军令,”他在扫视完所有人之后,猛然扬鞭大喝,“杀!”
这是一个不适宜决战的日子,漫天的黄沙被狂风卷起,砸在脸上生疼,几乎使人分不清自己人和对手,但这无法阻挠两军士卒的交锋。
五十里外的北凉王骑也试着突破炎军后防向沙棘寨袭来,当他们的先锋部队赶到这片戈壁上时,几乎惊呆了。浓烈的血腥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遍地倒伏的人与马,而战场上暴怒的炎军的身影几乎让他们忘了这是曾经懦弱的中原人。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抢着搜驻营后的帐篷,即使那里有吉达的大批财富。吉达大军被断成了数截,逐一剿灭,致使数万人中竟无一支队伍得以突围逃离。
北凉大汗终究不肯让自己的精锐陷入这样的险境,这支北凉王骑在炎军还未从与吉达大军的厮杀中脱身之前,便接到了命令,立刻向格尔木河以北赶回。
此时的大炎,正是过伏日的时候,百姓们大都闭门不出,卧席纳凉。稍有些兴致的文人墨客们常聚拢到一处,奏一曲丝竹,引流觞曲水,行浮瓜沉李之乐。
这是后世记载的盛世之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戍守北疆的大炎军队扳倒了北凉诸部中的最后一只雄狮。
苍茫的落日下,北凉军队的大营在仓促撤离后只余下几个破旧的帐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他们的营门外竖着一支长杆,上面悬着的那颗头颅,已经风干得近乎干瘪。
直到取下头颅,抱在手里时,曲舜才发现这样的干瘪是被石灰腌过的关系,两颊的肌肉都萎缩了进去,但即使如此,他也能认出这的确是白凡。
“白大哥,”他小心地抱着那颗头颅,喃喃地又唤了一声,“白大哥,小曲回来了。”
恍惚间,还是当年自己做副将的时候,白凡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在这傻站着做什么,跟大哥喝酒去。
就在他的眼眶酸涩得几乎落下泪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来到了他面前,那是二营的一名普通士卒,刚下战场,身上满是血污。
“白副将。”他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低头哽咽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放下了手中还染着血的枪戟,先后跪在这片满是沙土的空地里,向着这位昔日同袍低下头去,哀哀低泣。早先崇帝亡故,三军衣甲皆换做缟白,遥向建墨跪祭,当时虽然场面十分浩大隆重,却远比不上此次祭奠一名普通副将的悲凉。
回灵州城,已是数日之后,恰逢七夕,而前一年的这个时侯,两国刚刚缔盟,正是停止交战的时候。
迎出门的除了州牧杜昇等人之外还有巡城校尉以及其余守城副尉,百里霂坐在马上,听也不听杜昇等人的恭贺之词,只是垂下眼睑问道:“这些时日城中有什么变故没有?”
巡城校尉忙答道:“启禀将军,白副将战死后,北凉王骑大部撤出,留了一支车马步卒时不时前来骚扰,所幸苏郎将调度得当,我军并无损伤。五日前他们在城下中了我们的埋伏,死伤大半,其余的也都逃逸了。”
百里霂轻轻点了点头:“苏漓现在何处?”
几名校尉面面相觑了一番,才有人开口答道:“苏郎将这几日吃睡都在城楼上,已经好些时候不曾回营休息了。”
百里霂略微一怔,回身向亲兵交代了几句,随后便独自策马向灵州北城楼下而来。
来往的士卒虽然大都灰头土脸,但还算井然有序,沿着青石的台阶向上走时,正遇着一队巡营步卒,领头的忙停下脚步行军礼。百里霂抬起手止住了,向他们稍稍询问了之后,又拾阶而上,来到了城头。
灰尘被风吹起后,扬在空气里,像阵青烟似的,遮得城上有些朦胧,百里霂张望了一番才看见坐在阴影里的那个身影。即使埋着头,也仍能看出那是苏漓,正抱着膝盖沉默地坐在那里,怀里是一柄连鞘的长刀。
“苏郎将,大将军来了。”一名城头值守的士卒出声提醒道。
苏漓像是猛地惊醒了,抬起头向这边看了过来,百里霂触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心中微微一惊,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几乎已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在他还未开口之前,苏漓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又跪了下去:“属下受命协助白副将守城,督管不利,求大将军责罚。”
“此事……”百里霂低头望着他消瘦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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