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过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这个声音说出的命令。
甬道里的怪物们更加焦躁,恐惧在空气中蔓延,切尔纳几乎能嗅到它的味道。这味道钻进他的皮肤下,钻进骨头里,与他心中的恐惧慢慢融合。
它们瑟瑟发抖,也许昔日的自己也是一样。但是切尔纳很清楚,自己不是无辜的实验动物,他曾站在斯维托夫身边,像今日他最痛恨的那种人一样,肆意支配着其他生命,践踏着他们的人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身逃走。
他可以逃走,可以原路返回,可以想办法找到其他的路、找到亚修……他应该带着很多的游骑兵猎人进入这里,而不该妄求什么玺珀,什么领主的力量……他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赛哈依,也可以有别的方法杀死斯维托夫,他不一定非要和昔日的噩梦面对面……
右手的猎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切尔纳紧紧捂住嘴,不想发出声音。但是不行,他听到了那个命令……即使他不愿意,即使他想逃走,他也必须作出回答。这是缔约的力量,他的行为会忤逆他自己的意志。
“我是切尔纳。”
他咬着牙回答,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从肩膀到双脚,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要靠在石壁上才能站稳。
黑暗中的声音沉寂了很久,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是你……竟然会是你。切尔纳,回答我,阿斯伯格和格拉什也在这里吗?”
“不,”切尔纳稍微恢复了一些,“他们不在。”
“回答我,那么他们在哪里?”
“哪里都不在了,他们已经死了。”
斯维托夫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如从前沉稳,连笑声也听起来虚弱无力,这倒让切尔纳有些迷惑。
“那么你现在跟谁在一起?立刻回答。”
切尔纳眉头微颤。他不想把进入隧道的人都说出来,可他又必须回答。好在,这句话有漏洞,他不需要提起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身边空无一人。
“没有人,”切尔纳说,“如果说有,只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怪物。”
“它们在你身边?”
“不,它们躲得很远。”
斯维托夫冷哼了一声,说:“孩子,走进来。”
“什么?”在下意识出言质疑前,切尔纳已经对着黑色平面迈出了脚步。
“走进黑暗中来。这是我的法术,能够为我隔绝危险。现在你可以走进来,我不会伤害你。”
在切尔纳的身体钻进黑色平面时,有些藏在坑洞里的怪物探出头,发出细小尖锐的嘶嘶声。显然他们很害怕这东西,而且认为胆敢接近它的人都会遭受痛楚。
但是切尔纳并没有任何感觉,他顺利地走进去,在血族也无法看穿的绝对黑暗中摸索向前。没走几步,他触到了一扇门,虽然看不见,但他的指尖能够摸到铁门上斑驳剥落的漆层,以及双开门中间的粗大链条和锁具。
他正迷惑时,里面的声音说:“打开它,随便你用什么方法,快一点。”
其实切尔纳很感谢这道锁,他希望它能阻挡住自己。在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后退了几步,摸出亚修给他的枪,凭触摸时的印象对准了锁具。
开了两枪后,他成功卸掉了已被破坏的锁,门动了动,合页处传来枯涩的摩擦声。
“孩子,走进来。”
里面的人又说了一遍。切尔纳推开微微锈蚀的双开门,黑雾只停留在门外,不侵犯室内分毫,石质的地面上落着冷色光芒。
“抬起头,切尔纳。”
服从命令抬起头之后,切尔纳震惊得下意识退了一步,全身紧绷起来。
棕色的长发,消瘦而苍白的面孔……斯维托夫像过去一样审视着切尔纳,幽暗的眸子里透出骇人的冰冷。那眼神不是淡漠,不是例行公事,不是观察物品的中立目光,而是轻蔑,甚至厌恶。
这总是让切尔纳更加恐惧——当你必须服从某个人时,如果他仅仅把你视作奴仆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他也许还对你充满恶意。
现在切尔纳再次与主人对视,可占据他视线的,却不是斯维托夫本身。他做好了再见到那张脸的心理准备,可现在眼前的景象……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空旷的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精致的古典高背椅,斯维托夫就坐在上面。一种暗红色尖刺藤蔓从房间各个方向伸出来,交错如蛛网,最终全部缠绕在斯维托夫的身上。他的双腿被死死和椅子固定在一起,双手则被绑在扶手上,更多藤蔓则绕上他的颈部、胸膛、腰间,刺进他的衣服,穿透他的皮肤,甚至已经和他的皮肉已经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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