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完全地震惊了。原来闵然比渔父居还拽。
剩下那些客人见状更急了,怒骂声埋怨声从身后奔涌而来。小二幸灾乐祸地看了那帮人一眼,然后故意转过身,拍拍屁股后面的衣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不意外地听到身后的音量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追上闵然,却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小二很无辜,“小的什么也没干啊。”
闵然看着小二那副贱贱的样子,没发觉自己的眼角微微弯了起来。
渔父居里面到处都是梨树,一棵连着一棵,枝叶交织在一起,花瓣把小径铺上一层霜雪,两旁的兰草簇拥着,伸出长长的玉叶。曲径通幽,听不见人声,但有隐隐笛声,悠扬婉转,莺啼一样,在树梢间跳跃着。
转过一丛浓郁的绿,一座楼阁赫然立在眼前。仍然是白墙青瓦,廊柱上雕刻着兰花,大门打开着,门口坐着一个煮茶的学徒。
那学徒看见闵然,便匆匆站起身,跑进楼阁里去了。闵然立在大门外,等待着。
小二觉得这四周太静了,这人要是成天住在这儿,不得郁闷死。
“咱要见谁啊?”
闵然说,“杜幽。”
小二瞪圆了眼睛,脸上一会儿是怀疑,一会儿是惊奇,“真的假的啊?杜幽住在这儿?”
“他不住这里,但他欠我一样东西,所以亲自送来了。”
亲自送…
吹牛逼吧?
就算闵然有面子,可这面子也太大了…
小二这么想着,彻底震撼了,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闵然不是一般财主,哪有财主又会武功又认识琴圣的。
此时刚才的小学徒跑了出来,对闵然施了一礼,“闵公子,师父有请。”
大门里面是一个简陋的厅堂,但惹眼的是挂了满墙的乐器。古筝,玉笛,琵琶,三弦,木头上的纹理弯曲成美丽的图案,血玉上滑过通透的光。被镂花月门隔开的里间中有一张长榻,榻上躺着一白发老者。
闵然也不行礼,只是倚在月门边,向着里面说,“琴圣前辈,晚辈拿报酬来了。”
老者慢慢睁开枯朽的眼皮,把视线对到月门外的闵然身上。但又马上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在后面的淡月斋里。”老人低声说着,声音里充满疲惫。
小二还在痴呆中。
【这就是杜幽啊…传说中的杜幽啊…】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样的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想着回去一定得跟掌柜他们,还有瑶山那几个混得熟的弟子好好显摆显摆,琴圣啊,这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小二看着杜幽,就觉得自个儿的社会地位都跟着提高了。
但闵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惊叹,转身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小二万般无奈,只好赶紧跟上,完全不在意琴圣自始至终把他当空气的态度。
所谓“淡月斋”,其实就是一个制琴的琴室。里面堆满了小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刀子,锉子,各种各样的木头,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架子之类的东西。而在屋子中间放了一张红木桌,桌上摆着一张瑶琴。
伏羲式的琴身,深棕色的木料,有暗暗的银纹,柔柔地蜿蜒着,琴头上雕刻着几尾凤竹,细瘦的竹身,似在伴风而摇,漆光流过,如同镜面一样,光可鉴人。七根银弦,安静地蛰伏着,绷得那样紧,随时会被奏响一般。
闵然走过去,静静地看着那张琴。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地抚向琴弦。那样温柔小心的动作,不知怎么就让小二联想到了晚上的“梦”。
然后小二就觉得,身体里升腾起一股暧昧的热度来。
“不愧是琴圣。”闵然忽然轻笑一声。
小二问,“这是他送给你的?”
“不是送。这是我的报酬。”
“报酬?你给他干活来着?”
“算是吧。”闵然把手指放到琴头的竹子上,轻轻摩挲着,眼神好像延伸到了别的地方,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小二不懂琴这东西,他觉得这张琴跟路边小摊上卖的琴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涂得漆更亮罢了。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当初他爹弄了张据说挺名贵的琴给他弟弟,他弟弟怎么会那么高兴,一天到晚弹来弹去的,吵得他连觉都睡不好。
他还记得,爹听十四岁的弟弟抚琴时,眼角弯出的笑纹,每一条都是那么生动,承载着满满的慈爱。
当时十五岁的他经常幻想,如果自己是弟弟,如果坐在那里抚琴的是他,如果爹这满意的笑是给他的,会是什么样一种感觉。是不是那样的话,就会得到很多他想要的东西?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串泠叮作响的乐声,带着淙淙的回音,在耳边旋转起来。小二一抬头,就见闵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琴前,修长如玉的左手按在银弦上,右手的指尖在琴弦间跳跃着,音乐便一个连着一个流淌出来。
小二不懂音律,但听着这琴声,他仿佛能看见一汪绵延向远的碧水,飘飘荡荡,与天空衔接在最远的地方,四下空旷寂静,有海鸟掠过长空,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随着这碧水向前,渐渐从水雾中浮现出一座岛屿的影子,岛上鲜花烟树,相映丛生,一阵轻缓的云烟绕在岛上一座高山的山腰处。
此时,渺渺茫茫地传来了仙人的歌声。
“繄洞渭兮流澌濩,舟楫逝兮仙不还,移形素兮蓬莱山,歍钦伤宫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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