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天门扫洒僧注:余近日广收各类《白娘子传奇》补校增续读本,奈何机缘巧合,竟误收此书,既购之,则览之。前文本无所感,阅至此处,忽生一念——温皇之杀念如嗔怒陡生,执于此刻一念;总司之护生如菩提初萌,执于彼时之心。前文曾言总司杀南岳座下多人,而今止杀罢手,其于杀中渐悟世情,从而顿见本心。其与温皇虽同为执也,却相异也,执于相,虚妄也;执于本心,佛也。由此观之,杀人者可成佛,亦可成魔,虽身负罪业,却犹胜观止之徒,“磨砖不成镜,坐禅不成佛”,盖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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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僵持。
正当孟缟衣袖间微微一动,打算攻其不备之时,帐外突然钻进来一个下属,欲找“岁寒三友”。温皇羽扇一收,让开了路,眯起双眼,后退了几步。
而那走进来的人察觉出屋内的剑拔弩张之势,踯躅片刻,仍在李青竹耳边喃出一个名字,递出一封信。
封外无字,信内两字赤羽,笺底落款灵字分支。
李青竹冷笑一声,立即将手信销毁,一改先前态度,将袖中之物一送,云纹锦盒稳稳地落在远处——赤羽信之介早已伸出的手上。
待那三人见情势不对,勉强挤出一声得罪,便先行离开后,帐中重返冷寂。
赤羽不做停留。
宫本总司深吸了口气,将三清道长的尸体抱起,随着赤羽走了出去。温皇则自觉先留在帐中,百无聊赖地摆弄起了屋中的紫金手炉。
赤羽趁着夜色,避开巡查的兵士,走到了南岳联盟的营地外,背对着总司,罕见地开口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言:“你要收埋他?”
身后一声沉闷的嗯,从刻意保持的一段距离外传来。
无比熟悉的回答。也是即将不熟悉的。
“虽然你不告而别,什么也没同我说,可我知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赤羽吸了口气,他也才下定决心,问出了近日一直盘桓在心中的疑问:“平定东剑道时的你我,到了现在的我们,这一路上,改变的是我,还是你?”
“或许,谁都没有变。”总司沉沉地出了口气,“从一开始,我们三个人的梦,就不尽然是相同的。”
赤羽哽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因为短期利益相同,才暂时凑在一起的?”
总司伫立良久。
待到夜雪在他的肩头落了薄薄的一层,他才开了口,给出了最为深重的祝愿,止两个字:
“保重。”
声音如同在雪中勾兑了酒,闻之香醇,尝之辛辣。
可惜赤羽已经无暇分心体会这个中滋味了。
倒是甫从营内逃出的温皇刚巧目送了那白衣人向黑暗中一跃,决然而去的身影,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而他怀中正抱着两个紫金炉,此刻正向夜色里嘶嘶地吐着白雾,既暖和,又带几分仙气,如信步云中。
温皇本有点飘飘然,刚想将多出来的一个手炉递出去,可才看向前面——
那抹赤色蹭地委顿下去。
赤羽是被清晨的鸟鸣唤起来的。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也下了雪,铺天盖地,他和许多人一起走在雪地里,心中只想着向前面那个方向走,甚至脑海里已描摹出这条路尽头的风景,那是所有人在梦境里都臆造不出来的美景。
可这条路却怎么走也走不完,回头看不见来时的脚印,向前看不清将去的路。渐渐,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孤寂、苍茫。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倒了下去。
梦醒时分,他本以为自己以地为榻以雪为被。但真正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景象倒熟悉得很。
是一架马车。前夜“岁寒三友”用来扣押自己与温皇的那一架。
若说曾经这马车上盛满了饥寒狼狈的回忆,那此刻便是暖意盎然。
——锦衣玉食者其实都明白一件事,冬天的懒被窝,夏天的凉枕席,是世间两大享受。
窗外冷风撼树,万物摧折。而你在榻中,暖意焖得骨也酥了、眼皮也黏了,这下有了比较,就明白自己多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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