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空桐又示意她,不过在子桑听来,那却仍旧是吓唬,她便揣起手搁在案上,自个拿了勺舀粥送到口中。
眼角瞟着的仍是南无身上的短剑。
空桐也看见了她下摆上的血,待子桑把案上的粥点都吃完了之后,他令着南无回头帮子桑换过身衣饰。
空桐顺带提了句,他说过了这道便到回水湾了,会在里仓城住一晚上。
接下来的日子便将一直在船上。
空桐问子桑喜欢坐船吗,子桑垂着头说喜欢。
她怎会不喜欢呢,从书上知原人也可以在水面上往来时,她便觉不可思议,可此番即将亲身感受时,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未停多久,车便又上了道,山道上都是乱石,车马摇摇晃晃的,子桑坐在车中,南无手里早备着一套要给子桑换上的衣衫。
子桑眼睛来回梭巡一番才发现她一路关切着的那柄短剑,此时被南无放在脚边。
南无也不急着上来给她宽去衣裳,只是拿一双眼看着她。
如此两便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厢中,头总也微微摆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子桑毕竟是子桑,没得什么见识,仍是小孩子,又不知气性是什么,被南无盯得久了,便拉了拉衣带,将衣衫解下。
解着时,南无便上来帮她一拉,将长衫脱下。
脱时倒快手,一下子便将外边罩着那件扒拉了下来。
穿的时候,车厢中多有不便,加上路中乱石居多,两人离得近,难免你撞一下我,我撞一下你。
袖子往里边套的时候,一个大的摆动,子桑头就磕在了南无下巴上。
一时半会,子桑就又变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拿眼瞧南无时,她依是那副局外人的样子。
好不容易换好衣衫,子桑心情竟好了许多,挪到了窗边,去看那外边的天地。
车仍是在山道上,一会往高处,一会往低处。
长州在南,若要入王都的话,须是一路往北边儿去。
北边天总是更冷许多,这番还在长州内,山上的树还有些许青灰,不像院里边那般容易枯。
期着盼着要走的路,此番却是走上了,心里反而只想着回程,子桑微微往外探出半个脑袋,瞅着后边的路,若要回到太国寺,走路怕是要走上好久。
眼前忽是一晃,子桑吓得将头缩了进来,再探出去看时,原是一倒垂下来的枝干。
重新坐回车厢内,子桑看了眼南无,微微叹了口气,眼睛回落到自己手上,一双小手在那绞来绞去,她仍是没能忍住要问问南无。
子桑问南无,你怎么可以杀人呢。
南无的眼睑闪了闪,她的眼仁很黑,眉梢的轮廓又极是分明,如此双眼便如隐没在暗渊中的曜石。
她先是看着子桑,定了定,然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她说,我生来,便是要杀人的。
子桑也听些故事,尤其国史里会讲一些往时名人秩事,她可从未听得这般的说法。
她问南无,那你杀谁不好,偏杀元秀和通福呢,她们还那么小,小孩子容易在转生的道上迷途的。
南无说,我只是杀人,不知道谁该杀,谁不该杀,空桐教我杀谁便杀谁。
如此两人便沉默下来,车子摇摇晃晃地声音格外刺耳。
子桑身子又是往后缩了缩,怯怯地问,若是空桐教你杀我的话,你也会像对元秀那样,对我吗?
南无扭头,看着子桑,眉头深蹙,她说,空桐会教我杀你吗?
这谁知道呢,子桑摇头,她说我不知道。
她仍是执著,即害怕,也要问的,她问南无,若是空桐偏教你要杀我呢。
她现在是要去王都了,扮成伯良的样子去见王爷爷,还要争选什么太子,若是没有扮好伯良,给王爷爷知道了的话,那是犯了王法的,空桐或许就一生气了。
空桐一生气,或者便也会像对处置元秀和通福那样处置她的罢。
南无见她执意要问,便张口说,我是隐剑士,一旦认了主,终生便要听身主的,空桐是我的身主,只要是他说的话,我便会执行。
隐剑士是自小就被养起来学剑杀人的,所谓隐,便是身形都不易被人看出真实的身份,长潜于各处,出剑必杀之。
子桑再问,那你可能会杀了我的。
身边有一个可能随时拨剑要了自己性命的人,子桑再无知,也有生的欲念和对死的恐惧,此番令她除了害怕的,便是寒心,这下她身边便是一个可交好的人都没得了。
南无说,你不要怕,若有那么一天,我会站在你正面,告诉你,我要杀你了。
子桑混身一震,想了想那等景象,她说,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然后人事不醒地就去了极乐。
这般总也被子桑问着,南无想了想,或而先说定来会比较好。
南无说,那我便不告诉你,我会让你先睡过去,然后等你睡死的时候,再把剑插进你的胸口,击中心脏的话,你还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以为还在梦里,便与世界脱了关系,归天了的。
子桑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意,惶惶问道,空桐还没有叫你杀我的,对吗?
南无摇头,她说没有。
于是连着在马车上的这几日,子桑每日放睡前都是要问南无一声的。
子桑问南无,你今夜会用剑刺死我吗?
待南无摇头说不会,她才敢入睡。
梦里却仍是血影剑光。
第24章 欲念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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