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邵夕,你求我啊!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放过你!”
叶邵夕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他已再无话可对眼前之人说,他听闻眼前人所言,只有大笑,狠狠地大笑,笑自己曾经的痴,曾经的傻,笑得如同疯了一般。
众人看得心惊,都不敢再多言一句,宁紫玉听着他大笑在,忽然有些恼羞成怒,他又恶狠狠地踹了眼前人的小腹几脚,直到他蜷缩在地疼得再也笑不出。
宁紫玉见状得意一笑,竟揪起叶邵夕的长发,亲手将手中的药给叶邵夕灌了下去。
之后,叶邵夕就这么睁着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喝下了那碗药,他再不挣扎。
他想象过很多种宁紫玉对付自己的方式,却绝对没有料出是这一种。
他不知道宁紫玉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与他的亲生骨肉扼杀掉。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所有人的白眼,鄙视,只为了护好腹中的骨肉。然而他却料错了,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的绝情,他根本承受不住。
药,很苦,很浓,很稠。
四时的更迭,人世的变迁,往昔的多少情怀,也都在他眼底一一涌出,然后,又都……飘散如过眼云烟。
叶邵夕的这一生,无数次的打拼,无数次的失败,风吹雨打,颠沛流离,却从没一次,觉得这么绝望透顶过。
喝过去的药,转而再从他的眼角,流出来。
叶邵夕在宁紫玉走后,也只是目光怔怔地问了江棠一句话。
江棠……我现在……后悔……可以么?
不多久,王御医和一个医徒样的少年匆匆进来,扶起叶邵夕,说太子已经找他调查过了,现在一切都已真相大白,要他不用担心,当务之急,先要回去好好休息。
“皇上病危,太子被紧急回宫中,刚才已经急匆匆地离开这里了。来……叶大侠,随我回去休息……”
王御医与少年两人合力将叶邵夕扶起来,江棠却在他最终要离去的时候,听见他对自己道,江棠……你以后……要多保重……
江棠却被他这句话惊得陡然一震,半天不能回神,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却连叶邵夕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而另一厢,王御医好不容易才将叶邵夕扶回帐中,安排他躺好,正要转身回去拿东西给他医治的时候,却听见他小小声地对自己说……
我感受得到……我感受得到……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舒展,甚至是每一次喜怒哀乐……
我和他……是骨肉相连的……
是……骨肉相连……的……
叶邵夕的目光怔怔地瞅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在看谁。
“来,叶大侠,我给你医治。你以后……好好养身体,不要再想孩子的事了……”
叶邵夕反应了好半天后方能答话:“不……不必了……”
“不必了……”
“叶大侠!?”
王御医见他挣扎着坐起来,然后径直去取出包袱里的黑衣和腹带,对他道:“王御医……拜托了……”
王御医低头一看,见他把五条腹带都一起拿来了,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难道要!……”
“最后的关头了……”
“这不行!”
五条腹带一起勒住,不仅是孩子,连你自己也……就算是救人!也不该这样!
“我没有选择。”
“勇往直前……是我脚下……唯一的路……”
于是,叶邵夕在被系上第一条腹带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他说:“一会儿让你瞧瞧……爹爹是多么厉害……”
被系上第二条的时候,叶邵夕闷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小银锁,摩挲。
第三条的时候,叶邵夕说:“你瞧,这就是爹爹之前买给你的礼物,现在不看……爹爹怕你以后……会不想看了……”
在被系上第四条的时候,叶邵夕的身体紧绷成一条直线,说话也说得很仓促。
“你会……恨爹爹吗?……你会恨爹爹吗?……”
直到第五条的时候,叶邵夕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而他手里那把小银锁,也不知被攥成了什么扭曲的形状。
之后,叶邵夕穿上的是黑衣,许多年前,他行走江湖的那一套。
最终,就在叶邵夕用剑挑帐而出的那一刻,王御医还是没忍住开口:“叶大侠……”
叶邵夕停住,却没有回头。
“你忍受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挨到他出世,你再让我仔细看看,也许,也许,还有救……”
“没用了……”
叶邵夕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回了他的话:“他……怕是等不到了……”
黑色的衣摆跨帐而出的那一刻,王御医看得到,他衣裾内的裤管上,已满是血迹。甚至连他跨出去的脚印,都是一样的红色,鲜艳,而刺眼。
“昔日的叶邵夕……回来了吗?……”
王御医喃喃的。
而此时回答他的,也只有帐外,那愈来愈清晰的杀伐声……而已。
第三十章
这个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倒提的剑锋,滑过他徐徐迈开的衣摆,而汹涌的血液,则浸透他缓缓踏出的黄沙。
莽莽黄沙下,有风,不断地吹送着同一句话灌进他脑海里,叶邵夕笑笑,招起头来直视前方,在一片喊杀声中稳步上前,他的眼中一望无际的,除了是沙漠,还只有沙漠。
也只是沙漠。
这个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风又刮过,呼啸进他脑子里的同时,飘荡出连续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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