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很想问一问宫婢,她真的明白什么叫相谈甚欢吗?闷葫芦执失云渐和谄媚的新罗使者相谈甚欢,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等等,她想起来了,今天的目的不就是倭国使臣和新罗使臣吗……
李令月两手一拍,喜滋滋道:“大郎果然守信!我还以为他忘了呢,没想到他已经动手了!”
倭国使臣和新罗使臣一直时有摩擦,除了他们两国之间的矛盾之外,还因为这两国都想争当大唐的头号狗腿子,以期吸收中原王朝的先进文化技术,得到更多好处,和另一方抗衡。
裴英娘不能把倭国使团怎么样,干脆另辟蹊径,选择从新罗使臣下手,让这两个本身互看不顺眼的使团彻底撕破脸。
她并不是随随便便找个替罪羊出来。新罗近几年趁大唐无暇东顾,一直在暗中蚕食南部百济的国土,同时吞并北部高句丽。李治曾多次派遣使臣前往新罗问责,新罗国王屡教不改,次次乖乖谢罪,表示自己的绝对忠心,献上几箱珍奇礼物,送走使臣后,转头继续扩大疆域。
一个表面谦卑,实则野心勃勃,一个两面三刀,厚颜无耻,正好凑一对。
李令月提醒宫婢:“记得,一定要把倭国使臣的席位安排在新罗使臣前面。”
至于怎么激怒新罗使臣和倭国使臣打起来,就得看执失云渐架桥拨火的本事是不是和他的武艺一样出类拔萃了。
宫婢抿嘴一笑,“公主放心,奴一定会把公主的差事办妥的!”
李治打了个瞌睡,醒来时,发现李令月和裴英娘笑得眉眼弯弯,像两只刚刚偷吃了珍馐的小狸猫。
他正想细问,武皇后领着太子李弘、六王李贤、七王李显和八王李旦过来敬酒,三位王妃也在其中。
宰相、宗室王孙和三省六部官员紧随其后,乌压压一大群人。
大臣们轮番歌功颂德,然后是使臣们繁荣啰嗦的贺词,接着是六王李贤和新科进士们的斗诗大会……
裴英娘光是坐在一旁听着,都觉得累。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侃侃而谈的李贤吸引走了,她执起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走到李治的坐席前,屈身跪坐,为李治斟酒。
菊花酒甘美清凉,养肝明目,正适合李治饮用。
李治打发走一拨拨献殷勤的朝臣们,专心和坐在右手边席位的太子李弘说话。
李弘入秋以后时常生病,面色有些苍白。
李治细细问他每天几时起身,几时就寝,一日膳食吃得香不香,事无巨细,有些问题连太子妃裴氏都答不上来。
裴英娘看太子妃有点窘迫,含笑道:“阿父歇口气,尝尝今年新酿的菊花酒。”
李治笑了笑,示意宫婢给裴英娘添座。裴英娘年纪还小,没有单设坐席。
太子妃裴氏低头整理臂上的藕荷色夹缬披帛,悄悄松口气,太子近来行踪缥缈,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李治问的问题,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宫婢抬来一张胡床,安放在李治身边。胡床并非床榻,是一种方便携带的坐具。
裴英娘左右看看,太子李弘、太子妃裴氏,六王李贤、六王妃房氏,七王李显和七王妃赵观音分别坐在李治的左右两侧,唯有李旦的坐席前只有一张食案,瞧着有些孤零零的。
李令月耐不住性子,急着看热闹,已经迫不及待观察倭国使团去了。
裴英娘想了想,让宫婢把胡床挪到李旦的坐席旁边。满朝文武和宗室们都在宴席上盯着呢,这时候坐在李治身边太打眼了,还是挨着李旦自在些。
李旦正襟危坐,手里握着一只玛瑙杯,杯中酒液晃荡。他的心神显然不在美酒中,眼睛望着远处的群山叠嶂,神色平静。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他撩起眼帘,看到裴英娘捧着一盘蓬饵,高高兴兴走到他身旁,矮身坐在胡床上,低头吃铒糕。
她吃得慢条斯理的,动作不快不慢,优雅端庄。但对面的太子妃和房氏、赵观音似乎还是被她的好胃口惊着了,时不时扫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惊异。
她歇口气,饮下半盏三勒浆,目光逡巡,视线最后落在李旦的食案上不动了。
李旦垂眸,伸手把自己没动过的茶食推到裴英娘面前,“自己拿。”
“多谢阿兄。”裴英娘甜甜一笑,很不客气的把整只花口高足盘端走。
李旦笑了一下。
宴席上真正能静下心来吃喝赏景的人少,只有她能吃得这么热火朝天的。
他看着她臂上斜簪的茱萸枝,想起李治说的话,握紧玛瑙杯,手指微微扭曲。
以前不觉得,只要想到裴英娘可能离开长安,可能永远从他身边消失,那种孤独寂寥感顷刻间铺天盖地涌过来,彻底将他淹没。
如果没有遇到她,也就罢了。
一旦遇上了,这辈子注定无法忘怀。
李旦暂时分不清这是什么感情,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裴英娘不能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大家会纠结眼镜……其实眼镜很早就有了,古代叫“叆叇”,李治的病,不是近视眼或者远视眼呀,戴眼镜没有用的……
另外野史中好像有日本和新罗的使臣因为不满位次顺序而打架的,最后日本仗着朝中有人赢了
第42章
虽然不是重阳佳节的正日子, 但登高饮宴的欢乐气氛一点不减。宴会上的男女老少,不管是宗室王孙,后妃女眷,还是文武官员,亦或是外国使臣, 都穿戴了茱萸、菊花相关的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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