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致。
沈约见得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两边都不好收场,便捏着嗓子喊道:“快跑呀,李瘸子带人来抓人啦。”
这时,只听得那破落户似是极为兴奋说道:“好啊,咱家小叔子张蛮正在李瘸子手下当差,他来了,统统把你们这些刁民抓进去吃几日牢饭,看你们还逞凶伤人不!”
话音未落,只见得一块石子正中他面门,人群之中亦是有人说道:“什么张蛮李蛮,早就被府衙大老爷停职查办了,你就好好等着进去受罪吧你。”
那石子正是沈约丢的,此时,他亦是架起小驴,挤出了人群,踏在官道之上。
这城中事故,倒也是看遍,两日时光,给自己心头却是添了一块大石,他在驴子上头,伸了个懒腰,直直往城门外去。
第119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吹紫芝(十八)
正当他行到青州河旁,只见得有一只金红色的鲤鱼一跃,便跳出了水面,他停下步来,只见得鲤鱼头顶似是夹了一份书信,他伸手取过,那鲤鱼又跃出水面,向他摆了摆前肢。
便潜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好笑,将书信展开,只见得上头寥寥写了几个字,字迹清秀,正是:湖畔候君,不见不散。
他心头激动,难以抑制,不由得放声长啸,也是此处无人,不然这沈家儿郎变成了个疯子之事,隔日便要传遍甘州城去。
俯下身去说道:“驴兄,驴兄,今日便要有劳你跑得快些,到时候,俺们便请你吃最好的草料如何。”
这驴子却是一脸轻蔑模样,拧巴了一番嘴唇,踢了两下腿儿,颠得沈约都在驴背上打了个趔趄。
他无奈地拍了拍驴子的脑袋,悠悠地往洞庭湖畔行去。
他回忆起这城中之事,想来却无憾事,自己在城中行过各处,见过各色人群,那些南来北往的侠客也好,还是行遍四方的掮客商旅。
都在稻香楼,都在街道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如今自己又留下了什么,是被捣毁关停的邪教私塾,亦或是一片狼藉的李宅。
这般想来,却不是好事。
他只是想要后面便好好修道,这山间或许无聊,眨眼便去了十来年,待得他再次下山之时,恐怕这人间已是不同往日了罢。
沈约瞧着被春风吹绿的岸堤,不由得倒骑着驴子慢慢躺倒了下来。
一阵长风吹得两侧的碧草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些生于绿叶之中的粉色小花,被他裹挟着飞上半空。腾舞在空中。
沈约任由这些花瓣落满自己的道袍,而后又滑落到了地面之上。
春红落素纨,
舞奕花满衣。
长剑叮咚作响,甘州城的倒影在沈约的眼底越发渺小,他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他总觉得自己或许早该脱了此处桎梏,他总在等待一个机缘。
这天地之中,他无处为家,倒以漂泊为乐,尘世流转。
他应有故事,而不是土烧入喉,酩酊大醉。无言以表。
所以,他才这般追求入道,不为他事,更是为了能早早离开此处。虽说自私,他坐起身来,小驴子继续往前行进,倒是不为留步,任由沈约在上头诸多折腾。他都不为所动。
他听的身畔一阵水声,只见得那金红色的鲤鱼又领着鱼群,跃出水面,与他作伴。
他不由得发问:“鱼儿,你可也是去往洞庭复命?咱俩便在这途上,做个伴可好?”那鱼儿似懂非懂地沉入水底。
沈约觉着无趣,他从怀中掏出两卷手稿来,正是贺兰老爹送与他的一册琴典,这琴典分为上下两册,乃是由贺兰老爹一家祖祖代代总结而来。
这贺兰氏乃是琴匠名门,不仅弹琴技艺高超,而且这制琴手艺更是一绝。只是家道中落,传到贺兰老爹之时,因着战乱不断,礼崩乐坏,这琴礼便也化作了谋生的技艺。
贺兰老爹虽是心有戚戚然,但这日子尚且得过,何况妻美子聪,在这等乱世,也算尚好,他年轻之时,便携琴往复与官僚军阀之家。
等到年岁渐长,儿子也练的一手好琴,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亦是不为过。故而便带着他开始出入富庶之处。
这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他们便在汉中置办了家产。
贺兰老爹满打算,随着日子富庶,自己还能办上一教琴习乐之处,到时候,也能将贺兰一脉的琴技发扬光大。
只是乱世辗转,哪里容得下他尽情规划这生活如何。
先是发妻重病不治,这世道兵荒马乱,缺医少药,哪怕他遍寻湖海名医,求神拜佛,发妻仍旧一病不起,还未一年便已逝去。
接着身处的小城迎来了一位军阀,这军阀残暴不仁,又极好风雅,只是此人乃是个目不识丁的粗野汉子,这古琴笛曲一无所知。
他听闻这城中有一对父子,精通琴技,便派来官兵将两人招去,那日老汉的儿子却是阻了老汉动身,只身抱琴而去。最后只传来噩耗,与一张支离破碎的绮凤琴。
长歌未央,琴心已碎。
只见得一柄寸寸断裂的宝剑插在琴中,而来的官兵却对此事讳莫如深,只将此物还于老汉,这士兵倒是一名好人,告知老汉要赶紧动身,不然便恐有杀身之祸。
他便连夜奔逃,在城外便见得家中火光冲天,自己经营了十年的事业便在那一把大火之中,付之一炬。
之后便做了个流浪琴师,偶尔卖些手工做的乐器,一路打探那军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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