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正在六安的时间正逢上六安安置流民,抚平兵灾,所以税收非常少,而如今税收要按正常标准征收了,崔瑛的压力便大了起来。
大周如今还在延用中唐宰相杨炎所实施的两税法,每年夏秋两季征税,目前还是钱物并行的制度。每年的税额由中央做一个基本预算之后分配给各州,各州再分配给各县,县令再根据辖境里各家的户等分配所要缴纳的赋税。
这中间不可避免地会增加一些运输费,州里想截留一些税款,知县想增加一点收入之类的额外税费,所以百姓的生活并不太好过。
庐州的知州是吕蒙正的好友,对好友的义子也是有所耳闻,当然不可能坑他,分配下来的税额比正常的额度还要略少一些,他还担心这位好友的义子年少气胜,为了政绩好看催得太紧,若处理不好,激起民变就不好了,毕竟才统一了几年,各地小股的反王流寇还是不少的。
虽然好友和京中的消息都说这位小神童从小在流民之中过得颠沛流离,胆气有些弱,但安知府还是不放心,他也是见识过一些人物的,胆子不大的人中常会有媚上而欺下的,若是如此他说不得要对不起好友了。
安知州想来想去还不太放心,正好税额分配下去了,州府里没有什么要务,县治合肥与六安之间官道不足两百里,农闲时已经修得差不多了,他决定亲自去六安看一看,必要时带一带小辈也是好的。
“东翁太过忧心了,吕圣功是何等样人,会收那等小人作义子?”安德裕的幕友柳林从自家侄儿柳方那里也听过一些崔瑛的为人,觉得自家东翁绝对是操心得过头了。
“白乐天说的好啊,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我那老友心地最宽厚,看着人人都是好人,我却要仔细看看才好。”安德裕自己也喜欢提携后进,却总担心别人错看好人。
两人乘了马车带了几个护卫,只装扮成普通商户的样子往六安去了一趟。
六安的土水泥路如今在这庐州境内也是相当有名气了,便是京城、寿州甚至江东都有人开始修造起来了。不像过去官道那样动不动就有一个坑,年年都得征徭役去修路,这土水泥路自建好后一年多,硬硬实实的,极少有坏的,平整的让安德裕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一路得在驿站住上两晚,前一晚在合肥治下,与平常一样,驿卒对普通人的那副嘴脸实在是让人生厌。后一晚则是住在六安治下的驿站,感觉却要好很多,驿站周围还有两三家可供住人的脚店,不仅提供粉丝,还提供六安炒菜,虽然房间里摆设极少,床铺却极干净。
“掌柜的,这店面可干净哦。”安德裕早早投了宿,打算明天一早入六安城,这闲来无事,便起了了解民生的心思。
“那是,客官您可是住对地方了,您瞧见咱店外头挂得‘净’字牌了没?小县令专门给咱店写的。”那掌柜还没答话,边上候客的小伙计便骄傲地说了起来,“这牌牌挣得可不容易,咱店里所有的铺盖都是一人一洗,咱店里所有的碗碟用完都是洗净再用开水烫过的,咱店里所有……”
“小杨,去叫后面备点热水,一会儿客人准得要水沐浴。”掌柜得打断了小伙计的喋喋不休,颇带歉意地向安德裕和柳林拱手道:“小伙计唠叨地过了,客官海涵。”
“没事,小家伙挺有趣的,掌柜的再与我们说说?”
“哎,客官想听,小老儿自然没有不说的理儿,要说这‘净’字牌,就根刚才那小子说的,地面干净得没油没渍,铺盖上别说虱子臭虫,就是一个霉点子你要找着了,咱这牌子都得揭喽。这是咱们崔小县令新想出来的主意,您还别说,虽然这小店得多雇些丫头婆子洗洗涮涮,但住店的客人多,这流水钱也天天见涨,这才一个月不到吧,回头客都来了几拨。”
掌柜很骄傲地讲:“据说是崔小县令来六安时住了对门那家店,觉得实在是太脏了,上任没两天便派了书吏来说了‘净’字招牌的事儿,书吏也不收茶钱,一条一条把那个叫评选标准的玩意儿和我们东家说明白了,我们东家说这事做得。对门那家没整干净,给书吏塞了几拨孝敬,没用!”
“如此说来,这六安的书吏可算得上清廉了。”安德裕嘴上问着,心里压根不信,衙门书吏要能清廉,这寒冬腊月能开出报春花来。
“哪是他们清廉,是他们不敢,”那掌柜的回道:“小县令可是会抽查他们的工作结果的,上一个接了孝敬给发了‘净’字牌的书吏,牌子还没挂上墙呢,书吏的活计就丢了,店家被罚了两份孝敬钱,那书吏则是退赔了两倍的赃钱,还在衙门口被打了五板子,丢了出来,从那之后就再没人敢了。”
“他这县令就一个人,全县里他查的过来?”
“小县令是一个人,可他弟子多啊,竹山村那些卖竹纸的,只要从哪个商人嘴里听了抱怨,立马就报给管事的陈柱子,陈柱子查实了就告诉叶师爷;在张小先生那里认字的娃娃听到家里大人说哪家太脏了,就和张小先生说,张小先生也会告诉叶师爷,报信的人可比开店的人多。”那掌柜顿了一顿又道:“书吏不敢随意收孝敬,衙役也不敢随便进店,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可舒心多了。”
安德裕听了,心底就安稳了,一个县里吏治只要大致清明,老百姓不受恶吏盘剥,就不容易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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