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火锅还咕嘟冒着泡,许苏一把将锅端起,连同里头翻腾的红油一并朝那绑匪泼过去。对方身手还算矫健,及时闪身避开,但许苏当机立断反应迅速,又补砸了一酒瓶子。对方头破血流,应声倒地。
战斗解决得很快,另两个人还没醒。许苏长吁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解下他们的皮带将人困住,然后夺门而出。他一开始判断过自己的方位,所以逃跑的方向很正确,这一片地界全是开发中的别墅群,根本还没人入住,别说万一再被抓回去,如果自己瞎跑一气,真是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另有一个别墅区准备开盘了,所以路上正好遇到来看房子的,许苏如惊弓之鸟,听着不远处传来汽车声音,以为马秉元的人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往公路旁边的沟里跳。落地时没站稳,一脚踩进泥塘子里,崴了。
待许苏从坑里爬出来,已经犹如一个泥人。他一瘸一拐地往s市的方向跑着,感慨着,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所幸运气不错,后来又遇到来看房的路人,而且还很大方,愿意借他手机。傅云宪应该还在w市办蒋振兴的案子,许苏不确定这个时候报警恰不恰当,傅云宪跟马秉元牵扯诸多,把这事通知了警察会不会对他有所影响,他也不敢再打电话给苏安娜,那老太太一上牌桌就六亲不认,想来想去,还是打给傅玉致最合适。
傅玉致开车来接他,冷眼打量,嫌许苏太脏,让他躺后备箱里去。
许苏哗就解了裤腰带,扒下自己沾满泥水的长裤,他光着两条白花花的长腿,一脸无辜地问傅玉致:“你说什么?”
傅玉致觉得这小子恁坏,没准又回去添油加醋,只得忍耐着问:“去哪里?”
高高兴兴钻进车里,许苏说:“回家。”
傅玉致把着方向盘,不着痕迹地睨他一眼:“谁家?”
许苏大大方方注视回去:“温榆金庭。”
傅玉致驱车上路,许苏的手机没从绑匪那里带出来,只能交代他:“赶紧通知你哥,我回来了。”
傅玉致正不爽春宵一刻被打扰,假意目视前方道路,慢条斯理道:“你人都安全了,还急什么。”
许苏气得要扑上去抢傅玉致的手机:“我是安全了,你哥那儿还悬着呢。”
人是出来了,可一颗心却更是紧揪难放下,方才绑匪冲他亮刀子,他连死都不怕,就怕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傅云宪受制于人。国家要打黑,马秉泉就是g市第一黑,蒋振兴案已经惹尽世人议论,如此节骨眼上,行差踏错一步,那就万劫不复。
傅玉致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掏了手机扔给许苏:“你自己打。”
许苏接过手机,反倒有些局促,想说的话太多,然而当着傅玉致的面都不合适,他拨通傅云宪的电话,耐心等着那边传来那个低沉熟悉的声音。
傅云宪问:“老二?”
许苏哽了一下,喊了声:“叔叔。”
傅云宪大约也没料到许苏自己出来了,沉默片刻,然后短促有力地回复他,知道了。
回到温榆金庭,许苏头一件事情就是去浴室冲澡,他在傅玉致面前熟门熟路,权当自己不是外人。沟里那一下摔得他满腿乌青,但心情不错。至少他没给傅云宪添乱,自己把这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许苏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物出现,发现傅玉致居然还没走。
傅玉致很少来温榆金庭,他知道傅云宪日子过得奢侈,但从没想过,居然这么奢侈。傅玉致对傅云宪的观感一直挺复杂,既敬且畏,既觉亲近又感遥远。那年傅玉致七岁,傅云宪十六岁,在傅玉致亲妈别有用心的张罗下,一家人吃过唯一一顿团圆饭。傅玉致的舅舅也在席上,从头至尾都没给傅云宪好脸色看,连着他妈一起羞辱。哪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后来他舅舅在外头胡作非为,惹了官司去求傅云宪。
这案子辩论空间不小,量刑幅度也大,傅云宪说,别人找我能缓刑,你找我,十年。
他舅舅不信邪,托尽关系请了另一位业内知名的辩护律师,但最后仍然判了十年。
傅玉致不敢说完全了解自己这位大哥,但他知道他心里有壑,再多物质也填不平的那种。
许苏头发还湿着,拿着毛巾慢慢擦,他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傅玉致,盘算着自己与这人该以何种关系相处。随后他脑海中蹦出一个词儿,叔嫂关系。
许苏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到了,心里直“呸”。
傅玉致回过神,扭过头,两人目光对视,在一种平等的友好的又略微尴尬的怪异的氛围中,他们终于愉快地达成共识,他们之间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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