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是熊一晖,盯着的却是何旭。
何旭脑子还乱得很,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唇:“……你是火种的魂,树是火种的肉,魂肉合一,才是真正的火种,火种拥有颠覆自然、起死回生的力量,也是我们回到自然界的钥匙。”
宋聿听了点点头,过了片刻又问:“我现在是完整的火种了吗?”
何旭点点头,又摇摇头:“除了魂、肉,还有一项,是‘忆’,也就是记忆。”
“我的记忆……”
何旭说:“不在我这儿,也不是我干的,你的记忆被夺走了,能夺走你记忆的只有记忆之神,但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宋聿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之后就再没开过口。
何旭呆呆的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觉得这样遮遮掩掩怪没意思的,自己知道这么多,对什么都是一副了若指掌的样,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有满肚子的话想问他,现在不问,迟早也是要问的,不如自己先坦白了,也少些难堪。
他又想了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起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阿聿……”
甫一开口就被宋聿给打断了。
何旭就站在宋聿对面,一步远的距离,连他脸上的细密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可何旭掠了一眼,却看不懂他黑魆魆的眼睛。
宋聿开口,自己先笑了。
笑过之后才低声说:“你不奇怪我为什么要调换试管吗?因为我以为你才是火种。在基地里面,杀了胡程的不是我,是你。从你的伤口涌出一股金白色的液体,一下子就消灭了他们,再结合之前你说过的,我就以为你是火种。”
宋聿顿了一下:“你当时在医院问我胡程怎么死的,我可心虚了,那是我第一次撒谎,但现在来看,还不赖。我那段时间老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你要知道了,该多难过?我想了好多安慰的话,结果没想到,最后都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笑:“其实我是火种也挺好的,毕竟如果是你,我……”
他突然止住了声。
因为何旭对他说:“别说了。”
宋聿抽了抽嘴角。
何旭捂住了眼睛,声音极轻:“别说了,算我求你。”
宋聿果然不说话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胸口涨得又酸又疼,急需划拉一个口子,让他倾泻出来。
何旭捂眼的手微微颤抖。
宋聿知道自己被欺瞒后,第一反应不是怒——怒他擅作主张,过于自我;第二反应不是疑——疑他心生歹念,利用自己满私欲。
而是……
而是……
那颗沉寂了四十六亿年的心脏,突然如同烧滚的水,剧烈的沸腾起来,何旭咬着牙,生生把那口滚在喉间的心头血咽了下去。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故作轻松地说:“我哪用得着你操心,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聿摇摇头。
何旭垂头看地,一片绿草莹莹。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是人类口中的‘先知’‘天慧’和‘指引’,是世间的预言家和指路灯,是真理留在地球上一只点拨智慧的手。”
“我是‘真言者’。”他说。
在旁边默立成了一根柱子的熊一晖,忽然插嘴:“真理是什么?”
“真理即因果,是宇宙的法则,万物的规律,往大了说,是人人都知道的质量守恒、能量守恒;往小了说,就是日升月落、四季轮回。”
熊一晖沉默了有一会儿:“……也就是说,它是至高神?”
何旭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可能吧,不过真理作为绝对的公正,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算神也不太合适。”
熊一晖有种想抽烟的冲动,他搓了搓手指,到底忍住了:“我还是没太懂,真理和因果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本土佛教的说法吗?还有,逻辑呢?为什么真理不能等同于逻辑?”
何旭:“因果源自先天,而逻辑是后天定义的。比方说一个人在早上出了车祸,他为什么出车祸?因为他超速行驶了,为什么他超速行驶?因为他睡过头了,这里面‘睡过头了’是因,‘出车祸’是果;再比如‘叶子是绿色的’,这是一个逻辑,是最开始的定义者命名的,如果它今天换成红色蓝色黄色,只要不重复,也不会影响什么。”
熊一晖噎了一噎,一时半会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
宋聿突然出了声:“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何旭垂下眼,低声道:“在基地,金浪涌出的那瞬间,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阿马尤斯就是真理之海。在地球诞生的最开始,内核膨胀、火山爆发、行星撞击,世界一片荒芜。突然有一天,下了一场雨,大多雨都消失在空中,唯有一滴落到了地面。那就是我。
虽然只有一滴却足够萌发一片海洋,海洋又孕育出了生命,同时地球逐渐安分下来,它有了月球,学会了潮涨汐落,地球上的生物也逐渐繁盛起来……”
何旭突然没了声响。
宋聿下意识的问:“然后呢?”
“然后啊,”他飞快地笑了笑,“然后跟之前一样,又下了一场雨,大多数雨都散在空中,唯有一滴落到了地面,不过这也足够了,足够引发一场洪水,让一切归零。”
宋聿的心重重的一跳。
就听何旭说:“水能孕育生命,也能销毁它。那就是‘谎言者’了,他同我一样是真理的另外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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