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通通不关他的事,站着说话不腰疼,更何况他还能躺着。
哦,当然是躺在登天梯上啦。
登天梯自然还在,只是如今天梯的意义何在?
九色鹿琢磨了很久,看了眼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白玉长台,用了个下界人类的词来形容:历史遗迹。
三千法门九千小世界不过是个虚指,九色鹿在漫长而无聊的鹿生中,曾经去一一数过。可惜看着看着就忘了从哪儿看起的,回头瞅一眼,又忘了方才看到哪儿,所以最后自己数没数清他也不能确定。
也就这麽放下了,横竖心安理得。
九色鹿从没想过自己混吃等死的日子有被打断的一天。
那天天气如何云多不多之类,九色鹿早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在微凉的玉阶上醒来时,有个男人站在他三步前。
对比这千百万年看过的芸芸众生,九色鹿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一眼看过去……眉毛委实生得好。
疏密有致,润朗昂然,远观若游龙乘风。再往下看眼睛,也生得好。
狭长的双眸,目若深潭,寒而沉蓄。
好是好,就是有点儿过于高冷不亲切。
九色鹿不觉抖了抖,身下的玉台貌似又冷了几分,他立时跳起来站好。本来站在阶下就矮这男子几个头的九色鹿只好板起脸来,希望面无表情能释放出差不多的威压不输给对方。
那人鼻子挺拔周正,正如他腰身般直立不屈。漆黑的眼眸没有转动,仿佛目空一切,又似乎专注一心。九色鹿快速扫过他白净的面庞,再看看那双极薄的嘴唇,心想这麽个冷峻神清的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鹿君。”
那人不疾不徐开了口,九色鹿却抖了抖,总觉得像被那人腰间的佩剑刮了两刀似的。
“亢宿。”那人又道。
九色鹿歪着头打量他玉冠固住的黑色头发,心里一阵发懵。
啥玩意儿?!他说自己是谁来着?!
亢宿,亢宿星君?!
九色鹿觉得自己蹄子和鹿角都很痒,不晓得能不能同时出击给这混球一下。
谁不晓得亢宿星君最不喜欢出门,谁不晓得这位神君掌时序最重规矩?
这麽一想,九色鹿咧嘴一笑,想着下界里看过的某些人那般趾高气扬道:“你说是就是?哪里跑来的小妖作弄你家鹿爷,想换个好人家投胎你该找——”
一道凛然剑气撕破长空打断了九色鹿的话。那剑身荡起寒光一线闪过,急驰骤如闪电,轰鸣似裂天之光,从天而降引雷霆万钧之势。九色鹿眼一花就只听得龙吟呼啸般的一声,随后自己蹄前的台阶就干脆利落地被砍断了。
砍……断……了……
九色鹿木着脸爆发了几千年来最快的速度往摇摇欲坠的天梯上注入神力,看着在彻底碎裂前险险修好的天梯,后知后觉感到自己的脚有点儿冷。低头仔细看看,哦,掉了一小片毛。嗯,腿还有点儿抖。
啊,脸也是。
#才不是被吓的
#也不是神力告罄
#一言不合就拔剑的神君最可恨了
那个沉寒的声音碎冰般简洁地打断了九色鹿的腹诽:“鹿君安好?”
“好好好,有事儿您说话!”看过了下界很识时务的九色鹿堆起笑来,只在心里悄悄咒骂某些不好好在家待着的古神,没事儿干嘛非要来这儿找存在感。
特别是这种一看就武力值高且城府深沉的混球,没有幽默感不是你拔剑的理由!
不过自诩看过人间百态的九色鹿表示,亢宿身为青龙第二宿,属金乃苍龙之颈。而龙颈,前有龙角之护,后有龙神之卫,变者引龙起龙沉——
故多吉。
所以这位大神突然来此,多半是好事。
九色鹿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反转理由,美滋滋地开始琢磨可能有甚麽好处。当然,他绝不会想到日后的自己会恨不得把现在这个沾沾自喜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打断腿。
“欲借天梯上下一用。”星君这麽说。
“何用?”九色鹿兴致勃勃才问出口就想抽自己一耳光,“这,这不合规矩。”
亢宿星君果然没答,只是修长的手指又握住了腰间剑。
九色鹿缩了缩脚表示自己是个有原则的看守:“这天梯只上不下,星君当知。”
亢宿星君唯一颔首:“是以寻鹿君。”
……走后门还这麽理直气壮,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星君?!
九色鹿苦着脸:“星君自己便是规矩,怎不知此事非同小可?”
亢宿星君却将手放到身后缓缓道:“事有大小轻重,事急从权。”
自觉就是个看门大爷的九色鹿叹了口气:“资质有限,法力有限,力不从心,不敢误事。”
“鹿君不用做甚麽。”
九色鹿歪着头盯他的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监守自盗?”
“这麽长一条登天梯何人能盗走。”
长得漂亮的小仙女都不用吃饭,长得帅气的小仙男,咳,都不用讲理。
九色鹿哀叹了一声:“职责所在,玩忽职守罪过很大的,星君。”
“应时顺命,因势利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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