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好好学习,不要糊弄了事。”
“好。”
他摘下了老花镜,扯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给爷爷拿点水来,渴了。”
我心里发慌,匆忙接了一杯温水,就递给了爷爷,看着他喝了下去。他满足地躺了回去,合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打起了鼾。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拿手去摸他的脉搏,又伸到他鼻下去探呼吸。我从未意识到我是如此胆小的人,面对死亡与分别,我深深地恐惧,却又无法抗拒。
离别的时间并不会因为我的惧怕来得更晚,爷爷也开始叮嘱我他的后事该如何办理,甚至亲自给叔叔和姑姑打了跨洋电话。
他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边回复的消息是还需要几天,手头没有交接成功。
叔叔和姑姑在国外都已经做到了企业的高管,手中事情繁多,实在脱不开身,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往年也有回来见过,这一次,谁也没有预料到,竟然连这几天也等不及。
九月一号,欣欣小学的校长带着一些老师过来看望爷爷,爷爷聊得很开心,当天晚上还打趣儿我,以后如果有了孩子,可以去找校长,免试录取。
我有些惊讶,这是爷爷少有的“世俗”的言语。
他和往常一样喝了水,我扶着他去了厕所,盖好了被子,安稳地合上了眼。他习惯平躺着睡觉,那天却不知道怎么了,非要转过身,冲着我睡。
“晚安,乖孙。”他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笑着回了他一句:“晚安,爷爷。”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我第一次带张晨回家的场景,小保姆家里有事,他家里又没人,一个人显得很寂寞,我看不得他那副硬撑着没事的模样,就生拉硬拽,拖着他回我家。
他原本老大不乐意的,但到了我家楼门下,我爷爷从窗户里探出头,喊了一声:“乖孙回来了,还带了同学回家玩。”
他就特不要脸地抬起头,笑得甜甜:“爷爷好。”
梦境一转是一个圆圆的桌子,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着饭,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歌,餐桌上笑声不断。
我猛地睁开眼,对面的电子钟显示着冰冷的数字:03:43。
我下意识地看向爷爷,就见他依旧躺在床上,刚舒了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太过安静了,连鼾声都听不见。
我上手去摸,他的身体已变得冷硬——他走了,在梦里。
第18章
我茫然站在原地,大脑嗡地一声空荡得厉害。
过了或许一刻钟,或许更久的时间,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我转过身,推开了门,护工猛然惊醒,直起身看我。
我扶着门框,轻声说:“老人走了,你去和值班医生说一声吧。”
护工伸手捂住了嘴,狠狠抹了一把脸,道了一句节哀,转身就去值班室了。我缓慢地转过了身,重新回到了房间里,一下子开了灯。
灯光下,爷爷睡得很安稳,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他今年八十又三,这个年岁算得上高寿,我知晓生老病死是人的必然,却止不住天地塌陷的悲凉。
我坐在了他的床边,竟也说不出什么告别的话来,到最后只挤出了一句:“爷爷,再见。”
医生和护士进了房间,有人在拍着我的肩膀叫我节哀,白色的布盖了一半,我亲自攥着布边,盖上了另一半。
我拨通了叔叔和姑姑的电话,告知他们老人已离世的消息,又联系了丧葬公司,护士接了一杯水递给我,我颤抖着接过来喝了。
“您家里还有其他的人么?”
“在国外,不太方便,我缓一下,是不是要办一些手续。”
“是的,请您节哀。”
我踉跄着走进了洗手间,用冰凉的水反复搓着脸颊和手背,再出门随着医生和护士将爷爷送到停尸房。
医院有一系列的手续,在死亡通知书上确认签字,开始翻开长长的通讯录,挑着爷爷最亲密的身体也硬朗的朋友告知消息。
我忙了一夜,第二天的时候,丧葬公司的人已经来了,我遵循爷爷的遗愿,一切从简,不办追悼会。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我重新回到家时,才有了些许真实的感觉。张晨在爷爷离开的第一天早晨就打过电话,我看着他的名字,按下了拒接键——我不确定我虚弱的神经,是否能抵抗得了他的侵占。
爷爷的离开让我痛苦,但与张晨纠缠在一起,意味着短暂的甜后更多的痛苦。
孤独让我想念他,过往叫我惧怕他,他是一位明知会上瘾的毒,我不想再轻易尝试与他的勾连。
爷爷下葬那天张晨没有来,倒是委托了吴总过来,送了一份厚实的礼金,我没推辞,郑重道了谢。吴总道了一句节哀顺变,也十分诚恳。
我处理完了后续所有的事,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才发现局里做出了不小的变动,多出了很多新人。
上头进一步加大了环保的力度,工作任务压得根本做不完,我回到单位就被领导塞了二十个项目,这还只是一周的量。
环保局批了专车,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各个公司的现场审核,该关关该停停该整顿整顿,好在之前我从未收过任何贿赂,此刻铁面无情,倒也没什么心理上过意不去的。
有更多的人试图贿赂我,购物卡弃之不用,改为更有诱惑力的东西,甚至有上级领导递条子招呼。我没有升职的欲`望,也正在失去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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