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霍止与薛夜还坐在方桌旁,斐遇似乎已经回房歇息了。霍止看着他走近,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画上。孟透将画递给他。
霍止伸手缓缓地接过,眼睫颤抖,喉咙哽塞,说不出一句话。孟透心里也堵得慌,无言地将手搭在他肩上。他珍重地握着画卷,半晌才道:“谢谢。”
孟透说:“你该谢的不是我,是孟婍。她用她最心爱的发簪换了这幅画。她今天很难过,哭了。”
薛夜一愣:“孟婍哭了?我上去看看她。”
孟透拉住他的手臂:“别去,让她静一会儿。”
“霍止,孟婍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作为兄弟,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但作为孟婍的三哥,我想说,请你珍重她,她才是你未来的妻子。”孟透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带一丝一毫的怒意,“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你只要稍微哄着点她,她就会很开心。”
他思忖许久,点点头:“嗯。”
其实他与孟婍的婚事,不是他自愿订下的。他与孟透相识多年,曾留在孟家过年,他爹娘也曾上门拜访过孟家主。两家算是熟识。
言妙走的那年,孟透宽慰他,打趣道:“其实我有个妹妹,叫孟婍,等她再大一点,我让爹娘把她许配给你怎么样?”
他从始至终都没接受。言妙走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都觉得自己不会再娶妻。直到后来有一年,他爹娘前往漓州再次拜访孟家主,孟家主提出,想将孟婍许配给他。他爹娘自然是满口答应。
他并非出身世家,家境清寒。因此当年他被言妙打动,也不敢表露心迹,只装作冰冷的模样。他记得在拂莲的时候,言昀私下里就羞辱他是寒门弟子,叫他别靠近言妙。他默允了。
言妙是个倔强的姑娘,就算走尽千山万水,也要走进他心里。这份感情令他动容。可是连言妙最后化成灰烬,他都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谁知暮涑一别,一别永年,再也不能相见。
他是家中独子。他娘将剪子架到脖子上,声泪俱下:“你这辈子要是不成亲,我就死在这里!”他爹也一个劲儿地叨念着:“我们霍家不能无后啊!”
他每每看到爹娘银白的发丝和脸上的皱纹,就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最终还是允下了与孟婍的这门婚事。孟婍是个好姑娘,他知道。孟婍喜欢他,他也知道。
他走过那么长那么远的路,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心。他只走了二十七年,却觉得已经走完了漫长的一生。
……
十二那天是孟婍的生辰。她一个人大清早出去,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穿着浅紫色的流仙裙,带着竹篮子上街去。这一天里,她将穆城走了个遍,从东西南北街的街头逛到街尾,在各个摊子前流连,却什么也舍不得买。她也喜欢漂亮的发簪和小玩意儿,但她晓得这次出来,霍止薛夜从师叔那儿拿到的盘缠并不多,她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央着哥哥给她买。
她见街边有几个小孩在踢燕子,也跟他们一起玩儿。她踢毛毽子踢得好,还能边跳边踢,但是她爹不允许她在家中踢燕子,说她不成体统,不像个大家闺秀。她都是偷摸着踢的。
她带着小孩玩儿,玩累了,就坐在屋檐下,给小孩们讲故事,从“孙悟空大闹天宫”讲到“三英战吕布”,小孩听得津津有味,缠着她再讲一个。只可惜后来,穆城落秋雨了,小孩们都跑回家去了。
她盘腿坐着,背靠着人家的屋门。她以为今天晴好,是不会下雨的,于是她出来没有带那把素白的油纸伞。她以为今天是特殊的,因为今天是她的生辰。
她想等雨过去,或者雨势小了再走,然而雨下得越来越大。从她这儿望出去,街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豆大的冰冷雨点砸在她身上,她没处躲,没一会儿衣裙全湿透了。她觉得一整天都糟透了,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水珠顺着她的额角滑下。
当雨水流进她眼睛,她睁不开眼时,她才用湿透的衣袖擦了擦眼睛。这一擦,她就感到有温热的水珠也混在里面了。她双臂环膝,将脸埋在衣袖里面。耳边是噪杂的雨声。雨珠砸着人家的屋檐砖瓦,顺着屋顶斜面滑下来,形成水线落到地上,激起一片水花。
她身上很冷,手也很冷。她不想回去,也不希望有谁来找她。
可是霍止来了,他撑着那把素白的油纸伞。他一袭清冷白衣,静静站在雨帘里。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说:“孟婍,跟我回去。”
她倔脾气上来了,站起来,将手背到身后,靠向屋门:“我不。”
“听话,跟我回去,你三哥急坏了。你淋了雨会着凉的。”
她偏过头去,就瞧着地上的裂缝,不听他的话。
他有些无奈,犹豫道:“那你要怎样才肯跟我回去。”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他,但触及到霍止的目光后,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她底气有些不足,说:“那你道歉。”
“……好。”霍止说,“都是我的错。实在抱歉……现在你能跟我回去了吗?”
孟婍不依不饶,仍贴在门上不肯过来:“那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霍止一怔,垂眼诚恳道:“我不应该忽视你的感受,是我让你伤心了。”
她想了想,道:“好吧,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原谅你了。”湿淋淋的裙子贴在她身上,她感觉整个人被灌了一斤水,沉重得迈不开脚步。她走过来,弯腰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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