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了,渐渐只有远处的灯是清晰的。列车在铁轨上飞驰而过,有时候经过某些陌生的铁道口,喻冬看到有小孩子停在路边,仰头看着经过的火车。
这揣着兴奋和狂喜的一天过去了。他在安静的车厢里,慢慢感到了落寞。
太匆忙了,他怀着遗憾心想,自己甚至没有好好看看宋丰丰。
才不过刚刚分开,喻冬已经开始想他了。
他随着车身的摇晃,额头在车窗上轻轻地一撞一撞,不疼,就是因为过分无聊。
玩了一会儿,喻冬的脸渐渐发热,最后猛地坐直了。
他捂着自己温度升高的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狠狠的一跳——他为什么要想宋丰丰?
宋丰丰从二楼天台上大声招呼自己。宋丰丰在玉河桥上骑车,车头挂着早餐。宋丰丰踩着自己的滑板,在路上歪歪扭扭地走,然后栽到了别人家的院子里。
喻冬按着自己的脸颊,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为什么要到省城来?为什么毫不犹豫?为什么要拼命赶车?为什么即便站在场外听完全程也仍旧这样兴奋?
为什么这样跑过来,就是为了见一眼比赛中的宋丰丰?
为什么在离开之后,又立刻开始想念他?
喻冬觉得太可怕了。他被自己心里那团熊熊烧灼的火,烫得脸颊发红,眼圈也发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个恐怖的、让他畏惧的答案,已经从深处浮出来,薄薄地藏在水面下,他一伸手就能碰到。
吴曈和郑随波在黑暗处的吻,龙哥与他那位西装革履的“好朋友”,宋丰丰悄悄在耳边跟他说的话……男人和男人……
摇晃的烛光里,有人躺在他身边。火光勾勒出他手臂的肌肉线条,映亮他的眉眼。宋丰丰抱着他,保护他,在灌进来的风和雨里用毯子挡着他,抚摸他的脸,问他是否受伤。
喻冬脑子里一团乱。
他低哑地呻吟,咚地把额头撞在车窗上。
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了。他在车窗上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紧紧张张的自己。
夜里宋丰丰给周兰家打了个电话。
他先跟周兰说了喜讯,然后说想找喻冬聊天。周兰片刻后回来,告诉他喻冬已经睡着了。
周日傍晚,宋丰丰回到了市里。他在省城给周兰买了东西,还给喻冬带了两本新的漫画。他上楼去敲喻冬的门,喻冬没开,隔着门告诉他自己还在搞计划书,谁都不想见。
宋丰丰很郁闷,回家之后闲着没事,打电话把张敬骂了一顿。
周一上学,他仍旧一早去买了早餐给喻冬,喻冬却已经出发了。
宋丰丰这才觉得不对劲:喻冬从来没有撇下过自己,一个人上学的。
他奋力猛蹬,最后终于在铁道口附近追上了喻冬。
“我帮你骂过张敬了。”宋丰丰邀功似的说,“他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找你干活。”
喻冬见了他,先是趴在车头,然后又转过头,盯着铁轨的尽头,就是不看他一眼。
宋丰丰急了:“你怎么了?”
喻冬任由他摇晃自己车头,就是不动。
他要深呼吸,让自己脸色稍稍变得正常一些。
“你脸红什么?”宋丰丰扭头去看他。
“……太晒了。”喻冬回答。
宋丰丰毫不怀疑,喻冬说过不会对他说谎的。
“要不你干脆退了那个协会吧。”铁道口收闸了,两人往前骑去,“哦不对,人数不够协会就取消了是吧?”
“最少四个人,现在还差一个。”
宋丰丰拍拍胸膛:“那我加入吧。以后我罩你,你不用参加活动。给张敬多一点机会和女神相处。”
两人一路说着没边没际的话,在海边的道路上前进。朝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常青的灌木和乔木还在一茬茬地开花,凤凰木与羊蹄甲的花瓣落了满地,随着风不断扬起。
喻冬有时候转头看一眼宋丰丰,之前的惶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惶恐也没用。他心里清楚。
只要宋丰丰不知道就行,他可以一直把这点儿不好讲的心意牢牢藏着。
两人到了学校,在车棚里看到满脸惊恐的张敬和学委。
“你不是吧?”宋丰丰很惊讶,“要威胁学委?就为了个期中考?”
“谁怕期中考啊!”张敬大叫。
宋丰丰:“我怕。我爸可能会揍死我。”
他看向喻冬:“喻冬要救我啊。”
张敬扯着学委大吼:“先听我讲!期中考之后是什么事情你们忘了吗!”
喻冬突然想起来了:“校运会。”
张敬满脸绝望:“是啊!”
他指着学委。
“这家伙刚跟我说,他们班干部上周商量校运会的事情,有人问男子5000米有谁能跑,这家伙把我说了出去!”
学委:“你确实参加过。”
张敬:“那是4000米!”
他想了想,连忙补充:“而且我没跑完。”
想到当初的惨状,他揪着学委衣领摇晃不已:“陈垚啊陈垚,你害死我了……”
“男子5000米和女子4000米每个班都只能报一个人,而且参赛之前要一起进行针对性训练,你知道吧?”学委推了推眼镜。
张敬:“不想知道。你快帮我把报名撤了,不然不要怪我辣手无情……”
“我们班女子4000米是关初阳。”
张敬:“……哦?”
他立刻松了手,顺便帮学委抚平了被自己捏皱的衣领。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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