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斌摇摇头:“那多麻烦。”
“不麻烦,哪里麻烦了?不就和原来一样吗?再说您又不是总是这个状态,等您康复了就不需要我照顾了。就是怕张女士他们会担心。”
老人喃喃:“麻烦的。”而后就不说话了。
温睿没料到会这样,他看向旁边的护工,对方也无措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睿突然想起什么,他将护工叫了出去,“爷爷平时怎么上厕所?”
护工闻言尴尬地笑笑:“得用成人尿不湿,中午换一次,睡前也得换,有大便还要清洗下半身。”他顿了下,“张爷爷可能适应不了,每次都很难受。”
温睿只觉得憋闷不已,嗓子眼像是鲠了根鱼刺,卡得他生疼。
“温先生,你真得决定要带爷爷回去吗?”护工挠了挠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们是他家人可以更好照顾,那我可能得找下家了。”
温睿恍然:“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没没没,我没怪你的意思,我们工作很好找的,不愁失业。这行累是累点,但是工资很高。”
温睿真心觉得这人很好,他再三和对方道谢。
“你放心,我今晚和张女士他们聊聊,如果他们同意我会通知你的,我们不会立马带爷爷回去,大概得等二十多天。”
“谢谢,二十多天足够了。”护工看了眼时间,“张爷爷要进食了,我要去拿了。”
老人得少食多餐,这边有专门定制的营养餐。
等人走后,温睿回了房间。
张怀斌的精神恢复了些,温睿犹豫半晌还是说:“回去一样可以请护工的。”
淮城的医护水平距离市级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在淮城找护工不是易事,但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只不过需要多下点功夫。
“你别操心了,就这样挺好。”老人摇摇头,不肯答应。
温睿不明白症结在哪儿,找护工照顾老人和现在没什么区别,他不明白张怀斌为什么执意不肯。
“怎么了?您嫌弃我们?”温睿苦笑,露出委屈的神情。
张怀斌急了:“不,不是。”
“那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张怀斌拒绝地抿上唇,不肯搭话。
温睿和江悦庭对视一眼,他疲惫地出了口气,也不再逼老人。
护工照顾老人吃了营养餐,老人吃得东西很少,吃完以后还要注射胰岛素降血糖。
张怀斌饭后坐了半个小时,护工要给他换个尿不湿让他午睡。
江悦庭一顿,他这才想起来老人没法儿自理,不过他很快就隐藏了情绪,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老人听到护工的话,整个人都不对了。
护工知道他平时也会这样,和往常一样想推他进浴室,谁料刚碰到轮椅的手柄,张怀斌突然喝道:“别碰我。”
他声音很大,护工被吓住了。温睿也没料到老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张怀斌叫完忍不住看了温睿一眼,他脸色灰败,显得格外苍老,凹陷的双眼闪着愤怒,可又有一丝无可奈何的颓唐,他嘴唇微颤,呼哧呼哧地喘息,像是一头濒临死亡的困兽,想冲破牢笼又无力反抗。
他低声喃喃:“别碰我。”
温睿忙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安抚他:“您不要激动,别激动。”
江悦庭眉头紧拧。
张怀斌浑浊的眼里闪现着悲哀之色,他动了动发白干裂的嘴唇,难过地说:“你们走吧。太难堪了,这个样子真的太难堪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一生顺风顺水,可临了老天给他这么一个劫,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脚下。
他当然希望温睿他们能陪伴自己,也希望回到那座活了大半辈子的小城,可是他接受不了让别人在孩子面前给他擦洗身子,更接受不了让温睿那么照顾自己。
护工第一次给他换尿布湿,给他擦取身下的脏污时,他强压住内心的痛苦,故作姿态冷眼旁观,尽量维护着自己的那一丝骄傲。
当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他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战栗,那一刻他屈辱到恨不得去死。
他用矫揉造作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护工的脸色,昏花的老眼那一刻成了放大镜,他不愿放过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
倘若看到别人流露出嫌弃之色,他肯定会大吼大叫,用刻薄的语言要求他滚出去,拿着他的那点工资赶紧滚吧!或许这样会显得他尖酸刻薄,但却能掩盖他内心就是个唯唯诺诺的小老头。
好在那个孩子没有,那孩子……很好。
温睿哪肯听他的话,他握住张怀斌的手,老人的手干燥温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眼里满是心疼之色,“没有人会嫌弃你,我们不会的。”
“是吗?”张怀斌苦笑。
一开始当然不会,因为爱他,所以能容忍,或许会心疼他、怜悯他……然后呢?那种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照料中消磨殆尽,每天都要容忍脏污恶臭,像是走不到头,渐渐地开始产生埋怨,再后来内心甚至会产生可怕的想法——这个糟老头为什么还不死啊,都剩这么几年了,干嘛还总要拖累我们啊。
一想到这些就让他遍体生寒,恨不得立刻去死。
他想在孩子们的心里留下美好的记忆,而不是隔着久远的记忆仍旧忘不了厌倦和嫌恶。
温睿对护工说:“真的很不好意思,刚才很抱歉。不过我想和爷爷聊聊,你……”
话还没说完护工连忙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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