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老先生又道:“你不知道他所想,那你便不是他的知音。”
“那你是么?”邱灵赋真希望他说是。
但伍老先生摇头,可惜道:“我也不是。”
邱灵赋方才还被那些话压抑得像是死水,现在又忽然大笑:“他这种人,怕是没有知音。”
但他的笑声并不长,短得像是树上鸟惊飞时惹出的动静。
伍老先生手边的火把也快烧尽了,他只带来了这么多,也恰好只要用这么多。
火光渐渐暗下,像是多年前的那个似血的夕阳,终于沉了下去。
他的嗓音苍老而拖曳:“孤独之人只是不愿诉说,他们要是愿意开口,便会发现满天下都是知音。”
伍老先生不急不躁站了起来,他站起来人瘦长,这狭小的石室里竟然还要把头低下。
他一站起,邱灵赋便觉得有压迫之感,即使这只是一位白发长须的干瘦老人。
邱灵赋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但此举显得自己像是在害怕,嘴里开始又遮掩道:“这里小得像是棺材。”
伍老先生像是未发现邱灵赋的戒备,他拿着那最后一点火光朝门口走来:“既然是棺材,那就不算小。这最后一觉,有的人想要睡得狭窄些,有的人想要睡宽敞些。”
邱灵赋侧头观察那伍老先生:“什么意思?”
老先生没有理他,一双深陷的老眼只是看着那扇石门。
室内有了光,很容易便找到了那门缝。
邱灵赋这才发现,这石门与白家人领自己来时那密道的门一样,也是自右向左倾斜,利用这山势高低,巨大的石门关得严密。
老先生道:“别人准备的棺材,都是从外才能打开,只有给自己准备的棺材才能从内打开,”
邱灵赋问:“那这为什么能从外打开?”
“因为它被特地破坏了。”老先生道,“那外边被溶了一个坑缝,看上去是才溶不久的。是种厉害的药,因为此地的山石可没那么好破坏。”
不必想也知道,那段惊蛰定是用了自己的药。
邱灵赋思来想去,又想到了什么:“老先生说自己的棺材才能从内打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是‘自己人’?”
“我是自己人。”伍老先生没有否认。
邱灵赋盯着他脸:“白家人?”
伍老先生道:“不是。”
伍老先生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将那纸展开,里边是一把腐朽的小刀。
他将小刀c-ha在那门缝上,一点一点小心锲入,像是石雕的工匠刻一件精美的物件那般小心。
那门缝划开一个小口子,他又像穆融一样,从怀中掏出几个锲子,一一塞入门缝,门上已经可以放下一指,那小刀也落在地上。
伍老先生将小刀捡起,用手帕仔细擦了擦,又包裹在纸中。
“你知道怎么开这门吗?”他问。
邱灵赋道:“知道。”
伍老先生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动作,在一旁空等着邱灵赋自己动手。
刚才两人同在这样狭小的石室中,邱灵赋却一点也察觉不到,这气息如此沉静,步履如此稳健,武功定十分高深。可为何方才这番举动,也要做得如此像不会武功的人。
伍老先生似乎看得出他要问什么,便道:“我是说书人,不是江湖人。”
邱灵赋问:“不是江湖人,为何要带刀?”
伍老先生道:“用来杀果子吃。”
邱灵赋听着撇嘴:难道能活到这把年纪的江湖人,都喜欢给自己定下许多古怪的戒律不成?
门开了,却没有耀眼的白光透进来。
门外天是浓黑的,地是淡白的。
依旧是黑夜,但已经不是自己被带走的那个黑夜了。因为那个晚上月在这个位置时,自己还与阿魄在一起。
邱灵赋揉着自己僵硬的手指——这石门着实沉重,刚才稍有不妥,便伤到了。他又偷瞧着那严丝合缝的门,心里暗暗琢磨,自己武功也不算差,若不是武功足够高深之人,怕也无法从这门里出来。
想到这里,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思路忽然像是山泉涌出那般顺畅。
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抬起脚便往山下走去。
“去哪?”伍老先生问。
“这些山洞如果都是棺材,那一定是都高手的棺材。”邱灵赋说着得意地扬起嘴角,“在白家人来此处以前,此处一定还有他人在此生活,这伙高手的领首,就是下边那座大棺材的主人。我说得对吗?”
伍老先生只是沉默着。
但他也知自己沉默,也给邱灵赋透露了不该透露信息。他盯着邱灵赋的笑脸,只问:“如何猜得到的?”
邱灵赋道:“我只是觉得这白雪岭的奇怪之处太多,白家似乎占有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那老先生叹息:“太聪明的人不适合做说书人。”
谁被人夸头脑好,都会开心。邱灵赋立刻神采飞扬起来,但又道:“为什么?”
伍老先生看邱灵赋确实得意,他为他谈话以来的敏锐聪明而暗暗惊叹,但与此同时,他也发觉了这少年的心热衷于所有虚浮的事物。他看那双透彻的琥珀色眼睛,心中不知为何一咯噔,呼吸一促,不由得道:“聪明的说书人,容易让天下大乱。”
邱灵赋听不出什么大事,只笑得狡黠:“我有这个本事,那也算不错。”
伍老先生胡须轻轻颤动,他绵长地喘了口气,等喘完了这口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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