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个小服务生又回来了,手里托盘正中摆着一只质素平常的水晶玻璃红酒杯,好像那酒杯是满盆鱼翅汤一般郑重其事。规矩地在师烨裳左手侧站定,他把酒杯放到餐桌上,“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师烨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虽然发现杯脚底有一圈水渍,这代表杯子是新涮出来的,很可能没经过消毒,但她不想再为难小男生了,因为她还得靠他凑出一顿囫囵饭呢。
“你能帮我按推荐菜凑出一顿饭来吗?”师烨裳抬起头,嘴角含笑,眼神却是一种透着彻骨冰凉的无j-i,ng打采,“我除了不吃青菜,什么都吃,完全按你的意思点就行,谢谢。”她合起菜单,将它递给他,一口闷完杯子里刚斟好的酒,也懒得假他人手行斯文事了,拿起酒瓶,她咕嘟嘟给自己倒了半杯,喝啤酒般就着杯口又是一气牛饮。
小服务生见她一副心无旁骛光想喝酒的样子,便以为她是情场失意的二n_ai,他知道“这种人”两腿一张立马生钱,于是也不跟师烨裳墨迹菜价的事,取过菜单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师烨裳望着窗外山景,自知片刻宁静金不换,不由舒适地叹了口气,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以一种高位截瘫的姿势坐在扶手椅间,两眼放空地面对被太阳晒成鹅黄色的观景玻璃。
什么都别想了……她劝自己,右手食指指尖神经质地在厚实的酒红色桌布上来回搓动。
她的生活,总是这样的,外人眼中看来宛如一滩死水般毫无乐趣可言,但真正的平和,总归难得。十八岁那年她睡在张蕴兮怀里,对着一片殷红暮色,听着林鸟嘤咛,梦里照是声色犬马。醒来,明知有热热闹闹的幸福在等她,她却宁可闭着眼享受幸福来临前的片刻平静。十九岁,她人在海外,心绪愈发难平,师宇翰每日一通电话令她感觉温馨,张蕴兮每月几日纠缠令她情欲高涨,可她时常关闭手机,佯作忙碌,拒绝父亲与情人的好意,宁愿一个人待在城郊的小别墅里,对着漫无边际的黄绿田野,一坐就是一天……经年累月,即便了无自知如她,也觉出自己心理变态来,但至于是怎么一个变态法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她再回神,桌上已摆了四菜一汤,刚才那个小服务生笑眯眯地侍在桌边,她不知怎么地就生出一股想逃的冲动。摸摸下巴,她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逃。可就在她撑着扶手准备站起来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yeesun,你也那么晚来吃饭?”
她抬起头,其实大可不必,来人自然是张蕴然。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会叫她“yeesun”的人了。“人多,烦。”师烨裳说。在张蕴然面前,她是无需掩饰自己那种反人类情绪的,因为张蕴然更甚。
“在房间吃不就不烦了?”张蕴然能不请自来,当然也能不请自坐。抓起桌上酒瓶闻闻瓶口,她扬眉道:“那么心急?这酒还新着呢。”
师烨裳安稳坐在椅间,松松翘起二郎腿,无所谓地耸耸肩,“汪顾选的,她大概以为只要年份够长就够好吧。你也怕烦的,为什么不点餐进房?”
张蕴然放下酒瓶,无辜又无奈地看着师烨裳,“你永远不退让,实在是聪明太过了。”话音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至于原因,彼此心知肚明——张蕴然晓得师烨裳之所以会下楼吃饭是怕吵到病中的汪顾,师烨裳晓得张蕴然之所以会下楼吃饭是为了躲开那位妖艳乏味的“honey”。
“两个人在一起,最怕就是没话讲。”张蕴然招手示意服务生再拿一副餐具,看来是决意要蹭师烨裳饭吃,“像你这样的女人又不是遍地都有,好容易有一个,还被我那混帐老姐给占了。”
师烨裳揉揉眉头,看向窗外,很明显,她根本不想与张蕴然讨论这种事,“所以死的不是你。”
闻言一窒,张蕴然很快笑着低下头去,用一口又粗又长的深呼吸舒开胸中那团带着香橙烟草味的闷气,“我倒宁愿死的是我。”
“别说这些了,喝酒吧。”师烨裳端起酒杯,说是劝酒,其实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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