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他的同情心一向不过剩,却几乎都给了这个木讷而懦弱的男人。那种从骨子里渗出的心痛的感觉,几乎让他不敢再回到那个客厅。他是如此努力,只为了想准备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临别节目,送给他六年来依然形同陌路的同事。
只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那不是陷阱,他便真的以为不是。
苏陌难受地抱著头。那个人几乎像是个笨蛋,分不清凶手和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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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在外面吹了一个晚上的风,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何授已经去了公司,留下早餐摆在桌上,拿碟子和碗罩在食物上,掀起来一看,犹有余温。
开车去公司的时候,苏陌难得的放慢了速度,把车窗摇下来,路边的风景一幕幕地游走,从容不迫。穿著凉鞋的小孩子们,在路边骑著一辆辆锈迹斑斑的单车,在隔著绿化带的那头横冲直撞,路那边搭建的塑料棚,晾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而轻薄的白色衬衣在单车飙过的时候,被带起的风吹得不住招摇。
苏陌又想起何授那间可怜的房子。他一向不否认穷人有穷人的快乐,富人有富人的辛酸。可那个可怜的男人,在富人群中如履薄冰,在贫民群中依旧会瑟缩起肩膀,在风中看起来又单薄又消瘦。他想不出这样的可怜虫放在哪一片天空下,才能灿烂而无惧的微笑。想来想去,终究是没有结果。苏陌将酸痛的身子靠在真皮的椅背上,再把车窗关好。
停好了车,苏陌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何授,他靠在办公室不远的安全门上,双手紧张地握著口琴,看到苏陌的时候,露出一个怯弱而艰难的微笑。何授说了一句:“你听听看……看看好不好?我,实在是……不敢进去。”
苏陌本来是很想拒绝的,他害怕看到昨天那苍白的手指和汗涔涔的额角,可是犹豫到最後,还是轻声应了。苏陌苦恼地发现在这个人面前,他越来越无法拒绝──那人是如此艰难才敢提出一个请求,苏陌无法想象何授在请求前,花了多少时间才鼓起勇气,用了多少勇气才脱口而出。
何授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把口琴移到唇边。苏陌比他还要紧张,匆忙地闭上眼睛,下一秒,绵长的曲子就硬生生钻入他的耳膜。苏陌这个时候才知道昨天那些破碎的音符,连起来居然是一首《红河谷》,事实上这首曲子在某种程度上就像《长亭送别》一样,在今天听起来多少有些陌生而可笑……可是那些绵长而执著的调子偏偏让苏陌觉得有些感动。确实存在一些曲子更适合用口琴吹奏,一如在沙漠里的夕阳,粗糙与细腻共存,在血色残阳里露出金属般眩目的质地。
苏陌睁开眼睛,何授在他前面数尺的地方,低著头,认真地吹著,平庸的面孔在垂首的时候,微颤的睫毛有一种天真的错觉。苏陌看著何授微微抿起的嘴巴,突然就很想亲一下他,亲额头,或者是眼睛。
第十三章
等到何授吹完了,苏陌才尽量夸张地表示认可,他大力点头竖起麽指的时候,其实觉得自己的动作很傻。可何授却似乎很受鼓舞。於是苏陌继续夸张大胆的一路演下去。也许即使何授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他也一样会夸张地学著老外的模样竖起仅有的两个麽指,然後蹩脚地大喊:good!!
那个可怜虫听到鼓励会很开心,这理由足够了。
何授似乎有了点自信,转身进了办公室,苏陌站在门前不远处,看见里面坐著满满的人,露出各种各样的笑脸。有人眼尖,一眼看到了苏陌,有些忘形地大喊:“总裁,人家表演节目呢,你也来看看吧!”
苏陌下意识地去看何授,何授背对著他,站在办公室中间,似乎光顾著紧张,并没有转过身来。於是苏陌也走了进去,有人给他递了一张椅子,他就坐了。苏陌觉得在那各式各样的笑脸里,自己比何授还要紧张。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进来,要全场去看这一场闹剧,看那个会让自己心痛的蠢货,被身边的人,尽情羞辱。
而他从笑著和身边的人打招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挺身而出的资格,被自动规划成这一拨看客,看著那个人站在中间灯下,毫不知情,徘徊踟躇。
何授茫然地看著这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谁,这麽多人,油光满面,胭脂朱粉在灯下看上去都是白茫茫一片,晃来晃去晃个不停,所有人都在笑,低低的,高高的,还有禁锢在喉咙里的笑声,一下一下的猖狂抽搐,连带著身子都颤抖的压抑的笑。何授不知道他们为什麽笑,可他还是继续了:“我……我准备了一个节目,我……”他说著拿出了他的口琴,“我为大家吹奏一曲……”
何授的话被打断了,主任站了出来,大声地说:“那个,小何啊!我们已经帮你准备了一个,你照著演就好了!”
何授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只是潜意识地摇头说:“不,我……我其它的,都……不会。”
主任夸张的笑著,脸上的肥r_ou_都在一抖一抖:“不要担心嘛,只是……那个,诗朗诵,照著念就好,嗯?都最後一天了,可别扫什麽兴致啊?”
何授问了一句:“什麽……诗?”
这时候,那些原本低下去的窃笑又慢慢地响了起来。主任说:“哈哈,这个是,他们小年轻找的,什麽……什麽司机?”
那群人大声地说:“马雅可夫斯基!”
主任笑著说:“就是那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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