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纠在一起,毕良静肃的面下是波涛汹涌的内心,一遍遍排演着见面后的话语,哪怕倾听者永远不会回答。
静寂的气氛,总有点不知所措的意味,从车镜中见到这样的毕良,学长以为他是在回忆以前痛苦的经历,想着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润菲是在20岁那年——。”
紧急刹车。
冷不丁,毕良撞上前方的椅背。揉着脑袋,正纳闷着。
师兄的头转过来,声音肃穆下来:“下车吧,到了。”
一望无际的墓地,石碑耸立如林,在中间穿梭像行走在心中最孤寂的森中,想到每一块石头下埋葬的是一个灵魂一段命运一场舞台剧,无论生前怎样光辉灿烂最终落幕的舞台还是土地。无言的天空下,一草一木都是y-in晦的。
一躺,一盖棺,一撒土,然后等着怀旧的人拿鲜花来探望,不探望也无所谓,忘记最好。
人生不过如此,生死不过如此。
毕良不禁这么想,仿佛想着柴米油盐一样简单的问题。
师兄在后面推着毕良向那块地走去,不清楚毕良心里那些光怪离奇的想法,以为他现在一定非常难受,忍住自己的大嗓门,保守着安静,正好符合了这里的气氛。
墓碑前停下,黑体大字写着她的名字,早已经摆着一束水仙,她最爱的花,说过那样的话:‘水仙很美但是有毒,可是只看见它美丽的人又怎么能在乎那一点点的毒?’
终于见面了,相隔十五年的相见,是不是太晚了?晚到上演几百遍的第一句话早被遗忘。
师兄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在强忍悲痛,于是代替说道:“润菲,我领毕良来了,你不是想见他吗?瞧!他是不是和原来一样,一样傻乎乎的——。”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一到正式场合,大嗓门和噪舌根本帮不上忙。
“你好吗?”很轻很轻,师兄从没听见过毕良用这么轻的声音说过话,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用这个声音在恋人的耳边温柔厮磨的样子,甚至眼中的柔情都是轻的。
然后漫长的无语,医生明白,他一定在心里和润菲说了很多很多,一定说到口干舌燥吧。
从轮椅上艰难的站起,来不及被师兄扶住,结实的摔倒在地,匍匐的向前爬,手拼了命的前伸。医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作,扶起他?!——他想要自己扶起他吗?!
终于,几近亡命的前行,手如愿以偿的触到墓碑,颤抖的摸着上面的名字,像是在摸着本人的脸庞,细致、小心,所有深情全注入指尖传达到石头中,被他指尖抚过的地方一定留下串串温暖,每一下的轻抚都是一片回忆的真切交汇。
毕良,你是怎么在想念她的?
夜里捂着大被偷偷哭泣?白天忙着工作悄然走神?——还是平静,永远是平静的咀嚼着、回味着你们曾拥有的点点滴滴?
既然这么爱着为什么当初放手?
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几欲脱口而出的疑问,终是在他头靠在墓碑上的甜蜜表情前打住了。
是啊,这么爱着润菲的你,更希望她获得幸福吧,对于你来说,离开你就是她的幸福,如果离开你真的是她的幸福,那么离开她就是葬送了你的未来。这些你都无所谓吧,和她相比,你自己只是渺小的。
靠着墓碑,脸蹭着粗粝的碑,辗转着,满足的笑容始终不离嘴角。这辈子所有的幸福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这次这么满足过。如酒醉的人,完全的醉生梦死。抬眼看见师兄,才发觉自己有多失态,立刻坐起身,手还是没离开墓碑。
要是提议他和这块墓碑结婚吧,这傻瓜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哪怕入洞房也会自己抗进屋子里。可是,对这样的学弟,这样的老友,这样30好的老男人几唯一一次的任x_i,ng,他又怎么忍心去剥夺呢,转过身。
毕良见师兄微窘的转身,明白他的意图,脸红,闭上眼睛在墓碑上落下一吻,吻在她最冰冷的时候,自己最热忱的时候。
“你在干什么?!”毫无预警的声音在毕良身后响起,那个熟悉得可以倒背的声音。慢慢转过身,那人真的就站在身后,旁边站着另一个同样熟悉的身影。
“为——为什么——?”想要勇敢些的表现,却表现得更胆怯。没人会在轮j,i,an自己的人面前保持勇敢吧?
那人把水仙放在墓前,顺手把他往旁边一拖。
“喂!你这是干嘛?!”师兄见到有人欺负他的病人本能的要去保护,另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
“这里没你的事!”调皮的语调消失,留下的是超越年龄的y-in冷。
“没为什么,弟弟来祭奠姐姐是很正常的吧。”翁凯森说道,口气轻松,嗓音大开着冷气。
姐姐?!毕良和医生同时吃惊,吃惊程度完全不同,医生从不知道翁润菲有弟弟,还有个相差这么多的弟弟。毕良的吃惊几乎是在心脏部位狠狠揍了一拳。把头转向旁边站着的男孩,那么,这个男孩是不是?!是不是?!
“没错,我妈就是现在下面的女人。”翁士博说的更是轻松。
支撑着身体奋力起身,用还在颤抖的手脚向男孩走去。原来,那双眼睛令人怀念的原因在这里啊。润菲的孩子,润菲的孩子——
手捧住男孩的脸蛋,男孩完全没料到老男人竟然做出这种举动,瞪大眼睛。
仔细的看着那张脸,看着男孩的那一半血缘,仿佛这样就可以穿越时空见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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