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曦渺进来时的那股火气好像压抑住了,他平静下来,“他的事,我还不至於问一个外人。”
檀心变了脸色,愤然地站起来,想了想又忍住了,丢过相里若木这个话题不提,“可是如果你只是想来要我的命的话,用的著来亲自动手吗?”
“我是想要你的命,如果说作为皇帝我非得经常做出决定处死谁的话,”景曦渺看著他的眼睛,“处死你的这个决定一定是我最容易做出来的。”
檀心没有了答话,景曦渺深深地喘了口气,闻到地牢里深重的霉味,“很久以前我就不愿意看见你,不愿意跟你说话,因为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很疲倦,而且就像现在这样,还闻得到腐臭味。”
“皇上的嘴也很毒,不过从前不亲政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檀心冷笑著回答他。
“住嘴,”景曦渺忽然厉声道,檀心吓了一哆嗦,他才意识到景曦渺从进来的时候就非常生气,只是景曦渺的怒火不太容易察觉,以前他怎麽就落看了这些呢,他以前怎麽就没有仔细想过,景曦渺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呢?猜不透,看不穿,所以输也是理所应当。景曦渺是个喜怒不太形於色的人,但是跟相里若木的那种不怒而威不同,景曦渺的一切都包容在不含任何喜忧情绪的平静之下,他像一片浩渺之水,宁静却广博。
景曦渺缓和了一阵情绪,再开口已经平静很多了,“你已经不用死了,李允之已经把一切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其实,这又与李允之有多大干系呢,这一切,这些年,说到底,还不都是我们景氏之间的战争而已吗?”
檀心瞪著景曦渺,打量著景曦渺的表情,猜测著景曦渺的用意,“你是打算用李允之来威胁我,让我主动来承担一切吗?”
“没有那个必要,”景曦渺烦躁地挥挥手,像是在赶开苍蝇,“李允之已经死了。”檀心呆住了。
“你以为我为什麽还想要来见见你,我是想告诉你,放你走不是我的本意,”景曦渺恼怒地看著他,檀心也不知道景曦渺的眼神能这样犀利,好像直接看进了他的心里,把他的内力划得支离破碎,他接著说,“我从来就没有看到有什麽事能让相里若木掉眼泪,只有这一次。李允之写了一份承认罪行的文书,又留了一封信给相里若木,求他看在当年他们少年交友的份上看在他已经死去的份上饶过你,然後他就在监狱里喝醉了酒,让他的副将把s-hi纸一张一张地蒙在他的脸上,最後他窒息而亡。这些我没看到,我也不关心,只是昨天我看到相里若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醉了酒,哭得泪眼模糊。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一点,就已经让我想杀了你想到火冒三丈。”景曦渺说得急了点,气喘著停下来,“不过算了,没有了李允之,你还能怎麽样?我还能怎麽样?相里若木不会来跟我说,请我放你走,但是我想他一定希望他的兄弟能够死的瞑目,在那世里能够安生。”
檀心空洞地看著离开的景曦渺,看著打开的牢门,却没有动,这个门打开了,然後这世界上所有的门都向他关闭了。他走了出去,跟在景曦渺的後面,外边灿烂的阳光刺眼地炫目,他用手挡著阳光。远远的几匹马跑过来,是相里若木来找景曦渺了。
他看见景曦渺抬头看著相里若木笑了,刚才脸上的戾气一扫而空,相里若木向他伸出双臂亲昵地把他抱上马,温暖地搂在怀里。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怀抱,他也曾拥有过,然而他已经丢弃了,永远地丢弃了,从今以後,他所有的,只有永夜的孤寒。那一些骑马的人,很快就走了,檀心觉得自己忽然就老了,步履蹒跚,无所依从。
他在街上回头,好像听到谁在喊他,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亲切的笑脸,看到那个年轻的将军温柔地向他伸开双臂,他抓著自己的脸,向著阳光尖叫,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几年以後的一个冬天,相里若木跟景曦渺说,景檀心在李允之的坟边盖了一个守灵的窝棚,这些年一直待在那,陪著他。景曦渺沈默了,他叫人去给景檀心送些吃用和过冬的衣物,那个冬天特别的冷。回来的人告诉他,檀心扒著李允之的坟趴在上面,已经冻死了,手指紧紧c-h-a在坟头的冻土里,拉都拉不出来。
景曦渺让他们把李允之跟檀心合葬了,但是只能偷偷地做,李允之,毕竟是罪臣,得不到祭祀和重修坟冢的待遇的。下人们退下去之後,景曦渺还是哭了,也不为什麽,眼泪就是止不住,相里若木叹口气搂著他,说哭吧哭吧,真龙天子你就哭吧,说不定今年黄河又要泛滥了,他破涕为笑。
那一年黄河还是没有水患的,国库已经充盈起来,前一年河工疏通了河道,加固了堤坝。刘未突患疾病,死在了宰相任上,韩梦圭比先前端正了不少,不太敢继续在皇上面前c-h-a科打诨,但是在太尉那里还是并没太收敛,景曦渺就没太留心了,他想把韩梦圭推到宰相位子上,韩梦圭是个c,ao心的命,自己倒可以省不少的心。
奏折上说现在是河清海晏朗朗乾坤,景曦渺偷笑,相里若木嗤之以鼻,说文官的狗屁话根本不能全信。景曦渺觉得他诋毁文官其实也就是想去江南一游,其实景曦渺在京城里也呆烦了,不过相里若木一直在他身边,所以他在哪里都是一样。他平稳地度过了二十岁生日,皇帝成年,普天同庆,不过没人敢杀他,那个约定早就没影了,就是他在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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