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轻轻地一笑:“要不是时候不好,我倒真希望看着他长大些,他能长成什么样子啊?”
关鸿名望着文寿怀里的小东西,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小孩子白白嫩嫩,懵懵懂懂,却不知是狼是犬,是敌是友。
文寿垂眼看着鸿禄,忽而心生一计似的,嘴唇贴在他脸边儿,小声道:“鸿禄,要是长大了,你可不许喜欢你大哥。”
关鸿名猛一抬头,见何妈妈正在清理摇篮褥子,没有听见,这才不轻不重地踩了文寿一脚,嘘声道:“文寿!”
文寿也不抬脸,继续殷殷地嘱咐这位几个月大的弟弟:“我告诉你,你要喜欢他,那遭的罪,可够你娶二十个姨太太!”
关鸿名一听,先是一愣,而后渐渐地红脸笑了起来:“胡说八道!那么,真是委屈你了!”说罢,他伸手就要将鸿禄抢来,远离文寿的胡言乱语。
二人争抢间,鸿禄又大哭起来,何妈妈眼疾手快,将两人轰到了楼上,才算闹完了。
第二十三章
关父回来得很迟。
他本要回来得更迟些——借钱碰了一鼻子灰,便跑去听戏。戏还没唱完,半道下起了雨,雨声大得厉害,c,ao琴的声儿都有些被盖过了。再这么下下去,回去的路都泞了。关老爷心烦意乱:也罢,不听了。
他知道关鸿名是今日回来,也并不急着去见。总是要倒c-h-a门走的,且如今有了个鸿禄,更加顺理成章了。
他回到家时,老顾等着他,毕恭毕敬地接过外套,递了干净毛巾:“老爷,两个少爷都在上边儿……”
关老爷应了一声,并未出乎意料:“两个都来了。”
他不慌不忙,先走到了摇篮边上,逗了逗鸿禄——这孩子好在大体是像他的——接着回头嘱咐道:“你把摇篮子抬到楼上,要他们下来。”
关家大宅的座钟兢兢业业,指着些希腊字,稳步地走。
关父闭着眼,仰面靠在沙发上,听见了两个儿子的脚步声。
他听见关鸿名远远地喊了他一声父亲,也并未吭声,而文寿按捺不住,立刻奔向他,猛地一扑:“家里究竟是怎么了?”
他拨开文寿,脸上勉强:“我几时让你回来了?”
文寿理直气壮:“家里出了事情,我和大哥当然要同进退。”
关父扭脸朝着关鸿名——他的长子,此刻站在一旁旁观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雨将窗子淋成了个万华镜,外头灯火零星,夜渐深沉。
“你这几天收拾收拾,肖家要你的人。”
关父的语气平淡,他与关鸿名讲话向来是如此的,好的时候不咸不淡,坏的时候雷霆万钧。
关鸿名眨了眨眼,茫然地开了口:“要我去汇峰做事?”
关父懒得多加解释:“做什么事!肖淑华,她想跟你结婚。”
文寿本在沙发上手不停脚不住地,一听这话,顿时化成个栩栩如生的雕塑了。
关鸿名云山雾罩:“我和她?这,这不行的……”
关父抓过了沙发旁的手杖,仿佛立刻有了底气:“要你去,你去就罢了!怎么,去了美国几天,搞起自由来了?”
关鸿名连日的c,ao心,却真猜不到是如此的劫难。
要他去和旁人结婚!
关鸿名的脑海中猛地闪回了一个画面,是在陶家的宅子里,文寿抱着阿祖拉,在灯下朝他微笑。这灯影摇摇晃晃,稍不注意,竟化作了泡影。
他扫了一眼文寿,文寿跪坐在沙发上,面朝着关老爷,已然是呆若木j-i的神态。宅子内寂静一片,只听得见大雨撼窗的声音。
“为什么?”关鸿名垂下了眼皮,说话声被雨滴搅得模模糊糊。
关父不大爱提起这档子事,立刻撇过了脸。然而他心知此刻若不解决了,他和肖家的这笔大帐就不算完,他就得四处奔波欠债,见人脸色——哪有用了他这个儿子干脆痛快!
故而他长吸一口气,语气不善,三言两语地,将因果摆了摆。关老爷越说越是为他的财产痛心疾首,全然忘了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这是银行出了问题,我没有办法,人为刀俎!”
他抬眼看着关鸿名,脸上y-in沉地开了口:“好儿子,就当是我亏欠你的。”
关鸿名愣怔怔地听完,虽然与他先前猜测大致无两,但这脸上依然没了血色:“总还有办法的,这不能……”
他求助地看向文寿,然而后者仿佛还未从事实中醒悟过来,面上一片空白:他千里迢迢地回来,原来就是看着父亲亲手将大哥给贩卖掉,拿来还债了。
关鸿名从未如此困窘过,甚至想要跪下来恳求他的这位父亲了——他能如何地去反抗呢?他是父亲的好儿子啊!
关父摆了摆手:“不要再说了,肖家催得紧……”
话音方落,关鸿名还没变换表情,倒是文寿,终于是禅僧出定,大梦初醒,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受惊的猫似的,厉声呼喊,堪称是尖叫起来:“你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关父被他吓了一跳,继而拿起手杖要驱赶他:“你给我上去,没有你的……”
谁知文寿满面通红,反手抓住了关父的手杖,胸口起伏,情绪愈发地激动起来:“欠了肖家的钱,还就是了,你把大哥送出去算什么事情?爸爸,你真是糊涂了!”
关父大惊之下,竟发现拽不动手杖,于是愤然向前一推:“你懂个屁!”
文寿这时候借力打力,猛一使劲,将手杖从关父手中抽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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