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重新挑起棍子,以防老道钻空子逃掉,这世道谁人都不能信,尤其是长着一张悲催脸的人。
可看着某人寂静无声坐在那的时候,眼睛闭着,脸皮松弛,仿佛是一个被欺负不敢还手的流浪汉,莫寒又觉得过意不去,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同他说话。
“那个,师傅,您,怎么称呼?”莫寒之前对人态度不好,说话的声音稍稍谦卑了点。
道士闻声睁开眼睛,缥缈白烟中确定是在跟他说话,回答道:“老道姓鄣,章耳鄣,别人叫我鄣道长,小兄弟,你贵姓名甚?”
鄣道长……普通话说不好的,舌头都咬破了。
莫寒应:“我叫莫寒。”末了又加了解释:“莫文蔚的莫,韩寒的寒,不是,冰天雪地的寒。”
鄣道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竟然听懂了。
“我老家其实也是城市里边的,我有个妹妹现在生活在城市,不过我出来了,鄣家世代探究这方面,祖祖辈辈永久流传。”
莫寒无聊地用棍子戳地面的泥土,有一句没一句说:“那您活的可真够返祖的。”
鄣道长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胡须,十分惆怅:“不过现在很少有人相信这些了,只有到这些偏远地区,才能找到原始的感觉。”
现在倡导社会大和谐,人活着吃饱穿暖就行了,谁没事想这个徒增烦恼。
不过世上某一领域还有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必然研究它的人自有用武之地。
“您也别想太多,我一个朋友,他家就是弄这方面,血脉相传的,算是隐藏在都市里的异能者了吧。”
但鄣道长越说越来劲,惆怅情绪一发不可收拾,语气更加沉重起来:“莫寒小兄弟啊,你也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做我这行的没饭吃,还不被人理解,我都习惯了。”
声音喑哑,晦涩不明,若此时打雷应景,这老道必能挤出点眼泪出来。
莫寒又劝了他一句放宽心,鄣道长还是哀愁的死样子,忧愁如一江春水绵绵不止,莫寒真不知道自己按到了他身上哪个闸门,这一发便不可收拾了。
鄣道长情绪被打开,开始讲述自己流浪这几年的经历,从一开始在城市边缘混到无可奈何走到边远地区,其过程是艰难险阻,无人能知;后来他说的天花乱坠,听其中几句话就知道是添油加醋,空x,ue来风,莫寒忍无可忍,一句喝声“闭嘴”把他闸门给强行关上了。
难为莫寒刚想表明自己是个好人,牌子还没立好,就碎的稀烂。
鄣道长可怜巴巴地住了嘴,肚子不知情景地响了起来。
莫寒觉得损了面子,也不打算留他了,把他的道具包,钱袋一并还给他,让他有多远走多远,反正这辈子也不想见他了。
鄣道长最主要拿到钱,乐呵呵的一个小老头跑了,地上还燃着的半截龙涎香也不要了,步履轻快,生怕莫寒反悔似的,逐渐消失在碧林尽头。
老道走了之后,莫寒彻底没了说话的对象,他瘫坐在池越身边,一遍一遍抚摸可望不可触的虚像,寂静无言。
头一次有了若他还活着就好了的想法。
原来一个人变成了鬼也这么麻烦,时刻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被控制,变得不再是记忆中的那样,十恶不赦,只知道害人的杀人魔。
做一件事总要用同等的代价来交换。
做鬼也一样。
不知道若是没有恶气这一说,池越会不会早就去了轮回投了胎,而且,强留魂魄会不会是件很痛苦的事?
莫寒出神地想着,被一股龙涎香的气味呛了鼻子,急急咳嗽了几声,他想到老道烧它就可以看见池越,赶紧将香灭了,万一有人路过看到就麻烦了。
莫寒三下五除二收拾了这些东西,在裤兜里掏了个底朝天,没吃的,也没可娱乐的。
他叉着腰,无聊地看着躺地上一缕魂魄的池越,揶揄道:“真是个麻烦的鬼,还大白天碰不到你,不然把你扛回旅馆,在旅馆躺着也是挺好的。”
尽管他这样说,也没奇迹发生,莫寒老老实实地等到了天黑,等的他把这辈子所有无聊的人体姿势都摆遍了,终于看到了希望;大概这辈子连写试卷的耐心都没这强了吧。
一如既往,太阳落下山头,带走最后一丝白昼的气息,夜晚降临。
池越似被定了时一样,准时醒过来,还机器似的叫了声莫寒。
莫寒缩靠在小坡那蒙着眼睛打瞌睡,听到有人喊他,迷茫地发出嗯的声音,顿了一会,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池越在叫他。
天上降下重型木奉槌,敲个锣鼓声天。
夜幕已至,莫寒扑过去也能碰到他身体了,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没事了?还疼么?”
池越摇了摇头,嗓子有点干痛:“不疼,就是睡久了有点混乱。”
莫寒满头乌鸦,又是在睡觉,上次差点以为他灰飞烟灭了,他也是在睡觉。
不过,莫寒不跟他计较这些,道:“我把那个老道士抓过来给你看了,嗯,就道了个歉。”他实话实说,其实整件事情归根究底就是误会一件,人没事,也不能逼得人家跳楼赔命不是。
“呼……”池越舒了口气,清了清嗓子:“道歉不道歉的,其实我有点饿,有糖吃吗。”
昨天晚上是最后一颗了,莫寒掏掏口袋,摇了摇头,见他起身,附过去扶他,没了糖的池越,就跟上了岸的咸鱼,有气无力,需要大力丸来维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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