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澹轻笑的唇角一僵,抿了抿,又笑开了,嗔道:“宫中人人都用铅华妆粉,也未见哪个中了毒。你阿姐老了,若是再不用些胭脂花粉,哪里比得上那些鲜嫩的花啊朵的。”
她目光微微垂下,慢慢松开阿弟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轻声道:“不碍的,我会小心。”
“对了,阿姐,我如今学了些医术,在狄丘人人称我厉神医,不如我帮你诊个平安脉?”厉弦见着姐姐这么大的肚子,未免有些担心。
厉澹手一缩,眼睛一瞪,道:“你从小到大几时看过什么医书?宫中这许多太医,还用得到你这半壶水来晃荡?不说这些了,我这许久都未见你,可记挂得狠了,你信中又是三言两语,辞不达意,当日太学里念的书都吞到狗儿肚子里去了么?!”
厉澹看着阿弟,连声问起他在西北的起居饮食,听着听着,眼圈就有些红,喃喃道:“可委屈阿弟了。”
“阿姐你还不知道我?苦着谁也不会苦了自己啊!为了点好吃的,我可把狄丘折腾个遍,种了好些玩意,又把越胖子给拐去养猪羊,这家伙如今日日为牛羊lu ……咳,这个,狄丘如今牛羊满圈,五谷丰登,可都是你阿弟的功劳,我厉害吧?!”
[小厉子这无耻的吹嘘功夫已有老夫三成功力了。]
[哈哈哈,平日嚣张跋扈的厉大爷,如今在姐姐面前就是个乖宝啊!]
[美人姐姐,美人姐姐,还有我们的功劳,小厉子这是贪天之功,要坚决打倒!]
[唉,当了皇后,这颗好白菜算是被周敦这头猪给拱了。]
直播室里的家伙看到美人姐姐又是一波浪起,星币哗啦啦,祝贺姐弟重逢,更有给厉家小外甥的贺仪。
厉弦笑嘻嘻地悄声谢过,那些s_ao气十足的话便视若无睹了。
看着阿姐心疼自己,想拿点什么哄哄她,摸摸怀里,正有一包没吃完的蜂蜜牛r_ou_干,忙掏了出来,献宝般递上,夸张地说道:“阿姐,我在狄丘尽想着弄好吃的了,想着你爱吃r_ou_脯,又喜甜食,瞧瞧!我亲自研制,指导他们给弄出来的,厉氏秘方牛r_ou_干,还加了蜂蜜,可好吃了!你尝尝。”
“呸!当我不知最爱吃r_ou_的是你那位仲二,最爱吃甜的就是你自己么?随手一包r_ou_干,还敢说是特意给我的,大言不惭。”
厉澹口中啐着,瞧着阿弟讪讪傻笑,还是伸手接过了那r_ou_干,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唾液慢慢润开,牛r_ou_很是香嫩,嚼起来颇有韧劲,甜香中带着丝奇特的辣味,出乎意料的好吃。
她慢慢嚼着,眼中的泪终于垂了下来。
“阿,阿姐!你哭什么,真有这么难吃么?!你快别吃了,我下次弄别的好吃的,我……”厉弦有些慌。
厉澹噙着泪,含笑轻轻摇头,金凤步摇闪闪生辉,她哽咽道:“……不,很好吃。我是觉着,阿弟你懂事了。”
她伸出手抚着厉弦的脸,凝视那双酷似父亲的眼,沉默了片刻,柔声道:“阿弦,你要好好的,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快快活活过这一辈子。”
厉弦一楞,干笑了声,凑到姐姐耳根边,低若蚊蚋地说道:“这,这个,阿姐,我也不想瞒你,我与仲二……嗯,有了白头之约。”
厉澹楞楞地坐在那里,木木地转眼望向阿弟,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看着阿弟歉疚又有些羞涩的欢喜,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梆,梆——
更鼓传来,女官躬身禀道:“娘娘,戊时将至,宫中要落锁了。”
厉澹敛了脸上动摇的神色,又端坐起来,低声道:“将我备的礼呈上来。”
她微微一笑,道:“阿弦,你我来日再会。”
“阿姐,保重。”
厉澹坐在凤座之上,看着当年顽皮浪荡的阿弟,如今身长玉立,好一副佳公子的模样,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磕头,依依惜别,看着他脚步轻快地走出重重宫门,走向自由的天地,她终于潸然泪下。
慢慢站起身,道:“净面。”
十几个宫人便如木偶悬丝般动了起来,打水端盆,捧上温热的面巾,轻轻为皇后拭去浓重的妆容,一张腊黄憔悴的脸庞显露出来,只有那双眼,还是那般锐利得仿佛能刺破人心,滴出血来。
“……血!”
望着皇后袍服上洇开的血渍,留珠的泪再也憋不住,骤然涌出,痛哭出声。她是厉大娘子自小贴身的侍女,陪着她长大,陪着她嫁人,陪着她一路走入这吃人的深宫。
“噤声!且死不了。”厉澹冷冷道:“为我更衣。”
留珠哽咽着,拼命抑住自己的泪,匆匆去取干净的衣袍。
厉澹坐在冰冷的凤座上,楞楞地望着宫门,双目渐渐迷离。
那一年,她去南苑庄上,为早逝的母亲忌日祭祀。
春光正好,她的心中却是郁郁,在庄上住了好久。
那一日,陌上花开,她去郊野散心,身长玉立的青涩少年缓缓走来,腼腆地问道:“女娘便是太后许我的阿澹么?”
他羞涩一笑,认真地说道:“我是周敦,笃厚忠诚,能装饭食。”
她听得噗嗤一笑,将这以盛放饭食的器皿为名的男儿,放入了自己的心里,那将是她一生的夫。
悔不悔?不应有悔。
***
“阿弦!”
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终于从那凶兽血口般的宫门走了出来,仲衡三步并作两步,猛然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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