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十二月,一个干旱无雨的夏天之后,就是一个天气贼冷贼冷的冬天。先前下的那场入冬来让人感觉欣喜的唯一一场小雪,在各家各户的房檐下,融化形成的冰溜子,就如同一把倒悬的利剑,长短不齐的在初升的阳光里散发着惨白的光芒,让人担心随时掉下来,刺穿行走在下面这些无辜的百姓。
几个顽童倒是有玩闹之心,用棍子捅,然后捡起来,放到嘴里咯嘣咯嘣的嚼,还发出天真无邪的笑声,给这个破败肮脏的北京城,带来一丝活力。
今年的夏天,特别的热,但冬天却又特别的冷,大街上,五城兵马司的兵,每日一早,都能拉上几车冻死的难民去西山化人炉去,然后将他们的骨灰,随便的倾倒在野地里。或许,明年这片野地,会在柜台后噼里叭啦打着算盘的高升,一个就是那个泼辣的指挥着伙计洒扫的女儿秀芬,做为伙计头,里外忙碌。
对于这个经营还算可以的酒楼,赵兴只是安守本份,只要午间给自己一个午饭,一壶劣酒,不让自己出来工作自备盒饭就成。
而这个时候,崇祯还吃着被他逼死上吊的魏忠贤的底子,财政还没有窘迫到,给自己的亲军锦衣卫发不出俸禄的地步。再加上锦衣卫狐假虎威的打点野食,每月俸禄不缺,而且还有按级别均摊下来的份子收入,赵兴就心满意足了。自己一家,就是一个老娘,一个小妹,还有一个妹妹捡来的奶狗,也花不了多少。再加上老娘刚强,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人人痛骂的人,所以,负担也不重。
店里还没到上座的时候,也没有秘密或者心怀不轨者,即便有心怀不轨者,谁也不会当着这个瘟神说的,大家也不傻。赵兴就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透过敞开的店门,望着门外街上越来越密集的人流,看着从正阳门外进来的骆驼客从门前经过,听着悠扬清脆的驼铃声,品味着古代生活的节奏。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赵兴正喝着茶,门口一暗,一阵大大咧咧的吩咐:“小的们,门外候着,拿出咱们京师第一纨绔的威风,看到勋贵子弟,不管找什么原因,打了就是,别丢了面。”
高升抬头看这个客人,当时忙丢下手中的算盘,小跑着跑过来,单腿打千,冲着这个自称京师第一纨绔的客人,谄媚的笑着问好:“世子爷好,今儿——”
这个纨绔就大大咧咧的道:“起来吧,老规矩,傍晌午上来就成,吃完从我存在这里的银子里扣。”
高升连连点头:“小的知道,小的知道了。”
赵兴就洒然而无奈的一笑,那个其实京城最讲规矩的难缠的,自封第一纨绔今天又来了。
果然,脚步不停的直接走到赵兴的面前,拉开对面的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让他屁股底下的椅子,痛苦的吱呀作响。京城第一纨绔的小胖子不管,似乎还很享受这种体重和声音,还特意的将屁股扭动几下,让屁股底下的椅子起来:“明日就不必再坐班,放一段大假了,我现在就回去了。”然后就潇洒的举步往外走。
“等等(别走啊)”
秀芬招呼赵兴,小胖子拉扯赵兴。
秀芬小声不舍的询问:“真的明天就不来了吗?”说这话的时候,她甩开了对赵兴已经表情大变的爹的拉扯,眼圈发红的询问。
小胖子意犹未尽呢:“按照规矩,晌午是四菜一汤,我们哥两个要喝点的呢,时间快到了,别忙着走啊。”
秀芬也不舍的道:“我给妹妹准备的包子还没好呢,能等等嘛?”
他爹高升就陪着尴尬的笑:“今天没包包子。”
以包子出名的酒楼没有包子?赵兴一笑,心中骂了一声“市侩小人。”嘴上却对秀芬和小胖子道:“不必了,遣散最是是非多,我不想被招呼回去听废话,告辞了。”
然后对着三个人拱手:“后会有期,拜拜,啊,不,是再会。”然后潇洒的大步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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