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语慈睡了近些日子少有的安眠,醒来之后,面对的是颜淮的一张脸。/p
他胡子邋遢,黑眼圈浓重,看起来一夜未眠的样子。/p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眉头紧蹙,好像生怕她会逃跑似的。/p
鹿语慈伸手捏了捏他的眉心,那个对什么都不不以为意,有利人间的青葱少年,怎么一夜之间变得这么沧桑?/p
“干嘛皱眉头,这样都不帅了。”/p
鹿语慈故意取笑,调皮的手指在他脸上乱跳。两个人仿佛颠倒了个性,她来调皮,他来沉稳。/p
颜淮捉住她那只在脸上作乱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p
“我已经联系好了专家,马上进行手术,好吗?”/p
掌心的连接,让鹿语慈轻易捕捉到了他的担忧。他一夜未眠,想的就是这件事?/p
其实不用颜淮提,她也想早日把手术提上日程。近些日子,她越发感到力不从心,眩晕的时间也与日俱增。她最担心还没部署好,就躺进医院。可最近,她的担心已经从躺进医院,变成撒手人寰。/p
颜淮的目光褪去漫不经心的伪装,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溢满了关怀。/p
鹿语慈忽然就不想与他呛声了,哪怕此刻离她计划中的手术的时间还早,她也认同了他的安排。/p
“好。”/p
她不过说了一个简单的字,颜淮眼中却骤然迸发光彩。/p
他将她紧紧抱住,轻声安慰:/p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p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担忧。明明他这个人害怕到不行,却还是想着给予她安慰。/p
这一刻,鹿语慈的心被温暖填充得满满的。什么众叛亲离,什么孤家寡人,她明明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p
鹿语慈不知道颜淮是怎么对姜秘书和鹿诗诗说的,这两个明明已经离开了她生活的人,再度回到了她的生活当中。/p
鹿诗诗如她所愿,与周临深分了手。她终于变成了鹿语慈所希望的样子。/p
鹿老爷子是在鹿语慈即将做手术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件事。/p
他的腿脚不好,早些年做了手术,如今又复发。老爷子不想再动手术,整日拄着拐杖,他一步一步走来,坐到鹿语慈病床前。看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最为骄傲的孙女儿,心中的酸楚好不容易才忍住。/p
“多久了?”老爷子问。/p
鹿语慈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作为鹿家的大家长,居然在最后一刻才知道这件事。/p
鹿语慈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她有没有把自己当成鹿家的一份子?/p
其实,如果不是颜淮建议,鹿语慈压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p
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p
除了让老爷子考虑更换继承人选,还有其他好处吗?/p
鹿语慈正是因为太了解鹿家人,她太懂得老爷子的心思,才不想告知。/p
不过,既然这是颜淮的建议,她愿意试着接受。/p
“半年。”/p
鹿语慈半靠在病床上,按理说她并没有到下不了床的地步,也不需要这般娇弱。可她太累,不止是身体上的累,更有身体上的累。以前的她在老爷子面前总是乖巧懂事遵守礼貌,她恪尽职守做好一个继承人的指责,一言一行都带着标准。/p
可她现在生病了。/p
颜淮说,生病的人可以享有特权,她可以肆意挥霍别人的担忧。/p
鹿语慈对他的说法持保留意见,但这并不妨碍鹿语慈在面对老爷子时的娇弱。/p
她生病了,她就是无法在履行那份礼仪教养。/p
看着没了往日肆意的孙女儿,老爷子的心又何尝好受?鹿语慈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年纪越大,越害怕失去,比起鹿语慈无法担任继承人,老爷子其实更害怕鹿语慈会……/p
死亡。/p
这不是老爷子第一次站在晚辈的病床前,他的女儿,他捧在掌心里的小女儿,时至今日还躺在病床上。/p
那是鹿家的禁忌,是鹿老爷子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p
而今,这伤痛重演,鹿语慈的情况更加不好。/p
所有的责怪都变成了愧疚,所有的不满都成了伤感。/p
“爷爷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p
鹿老爷子憔悴不已,他何尝不明白鹿语慈为何直到此刻才告诉他这件事。/p
这孩子在怪他,怪他没有保护好她,怪他总偏袒他人。/p
病房内只有祖孙俩个,他们本可以畅所欲言,却延误了时机。鹿语慈再不是那个需要老爷子保护的小丫头,她也没必要去听老爷子的一句解释。/p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p
“爷爷,可以保护好诗诗吗?”/p
鹿语慈唯一不放心的人就是鹿诗诗,她还太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鹿诗诗根本来不及适应鹿氏的环境。那样的鹿诗诗,与狼入虎口无异。/p
鹿语慈虽然给她做好了安全,可所有的安全都比不上老爷子的保护。/p
鹿老爷子能保护好鹿诗诗吗?/p
只这一句话,老爷子就猜到了鹿语慈的顾虑。/p
“你还在怪我。”/p
鹿语慈在怪他没有保护好她。/p
“你大伯被你弄进了监狱,我何曾怪过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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