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并没有在国公夫人的红继堂坐多久,便借口有事出了门。她原来是想过来看看国公夫人,改一改自己从前在她心中或许过于活泼或是其他不算太好的印象。
可是她发现自己没法面对这样的国公夫人。红继堂里太阴沉了,只是过了一年而已,她好像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不过是个外人尚且受不了,清柔是她的女儿,几乎日日如此相对,怎能不生出怨怼来。清柔已经算是性子好,讲道理了的。
若换做了从前的她,只怕早就和家里闹的不死不休了——即便真相很不堪又如何,哪里能及的上一直无所知觉,日日都渴望寻求真相的痛苦。
清柔是如此,那柯明叙,会不会也……
她是在太无能为力了。在这件事上,除了一些浅薄的安慰,她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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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永十九年的新年很快就到来了。剩下的一个多月里,几乎每日她都在聆训斋上课,对着孟鹤亭那张比冬雪还冷的脸。
日日都要和他布置的功课抗争,也每日都和绀青一起练习敕勒语。绀青一开始免不了有些磕磕绊绊的,后来便渐渐好了,和和她做着一样的功课。
有人能每日随时和她对答,她进步的很快。她渐渐的也不那么讨厌孟鹤亭了,可他对她却仍然很冷淡。好像是把从前在燕梁人身上受过的冷待,全都发泄到她身上了。
也不知道他和柯明叙又是怎样相处的。他不冷淡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性子。
这一个多月来,景瑚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除了放假的时候进宫去看了看贞宁公主。
如今她已经不再想往东宫去了,她的表姐许莞南,**从前的张皇后出事之后,太子求情,被今上恩准,重新回到了东宫侍奉,成为了太子嫔,听说还有了身孕。
许侧妃知道这件事以后很高兴,家宴时还曾经在言语上刻意讽刺了郡王妃几句。与郡王妃交好的张皇后成了庶人,成了冷宫里的鬼魂,如今又是她们许家人得势了。
虽然许莞南才是她的表姐,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为太子妃难过。在那段她常常往东宫跑的日子里,每日见她细心的照顾皇长孙凊哥儿,她也被她的温柔打动。
太子也实在是没什么原则,自己的母妃蒙受了不白之冤,好不容易沉冤得雪,让当年作恶之人得到了报应,可他想的事情,却是借着这阵东风把自己的爱妾从南苑捞了出来。
哪怕他是借着这个机会为在**上为自己牟利,好好的打压一下三皇子的党羽,她都不会那么不耻,可是他只做了这件事,便如同心满意足了一般,看起来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这边是父王一心要跟着的如今的储君,未来燕梁的帝王吗?她不能理解。
朝野之上还有一件大事,便是河道总督,武宁侯贪墨案。
武宁侯张致青是张庶人的亲弟弟,多年来贪墨河道上的银两,致使黄河堤坝年年修筑,也年年修筑不成,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景瑚从前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事,在街市上能见到的流民,距离她有一生都无法逾越的距离。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为这些人真情实感的难过。
她曾经去过城南的善堂几次,第一次是因为曾经听回风说,柯明叙常常会去城南善堂探望里面的孩子。
到后来,武宁侯出事以后,她去善堂,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孩子失去双亲,甚至所有的亲人,都是因为黄河决堤。
洪水吞没了性命,家园,还有希望。
张致青实在是该死。只是判了他流放,实在是太轻了些。他被流放出京的那一天,景瑚和李宜一起在正阳门上。
百姓群情激愤,围观在道路两旁。
在这个间隙里,她同她说,她的三哥已经另聘了佳妇,年后便要进门了。景瑚自然就想起了徐家的六娘,她看不上李宜的三哥,想要嫁给柯明叙,注定是奢望。
不知道她最后,又会嫁到哪一户人家里去。
而武宁侯贪墨了的银两,当然也不是全都贮藏在武宁侯府里。
三皇子后来由曾经的张皇后收养,武宁侯张家成为了三皇子新的母族,说这样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谁都不会相信。
或许是出于父子之情,又或许是出于今上对蒙冤而死的三皇子生母元容淑妃的一点愧疚,今上并没有将他如何,只是让他闭门思过。
可惜三皇子却仍然不知悔改,伙同五军营的部分将领意图逼宫。
今上实在是太优柔寡断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居然也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将他如何。
直到后宫中最受宠爱的那位白昭仪忽然发难,冬日里披发跣足跪于樗元殿外,自陈身世,又为天下受黄河之苦的百姓伸冤,今上才终于下令将有犯上作乱之举的三皇子赐死。
白昭仪跪在樗元殿外求请的那一日,景瑚在宫中,和贞宁公主在一起。
听闻这件事,她们站在远处,遥遥的看了一眼。那时候跪在殿外的,已经不止有白昭仪一人,还有宫中的许多宫女,内侍,甚至是女官,妃嫔。
只是这小小的宫城里,就有那么多的人因此受苦,偌大的燕梁,又该有多少人。在家园被吞没的时候,在这样的日子里无法还乡时痛苦。
希望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一日的最后,她要转身回贞宁殿中去的时候,她望见了柯明叙。他穿的是一件松青色的衣裳,戴了冠,行走在落满白雪的宫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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