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把自己泡在浴桶之中,整个人都沉没在水里,直到呼吸不过来,才扶着桶沿从水中出来。
她觉得自己当初也真是脑子进了水了,她根本就不该去管这样的闲事。
柯明碧说的话也并不全然都是错的,她自己犯的错,将景珅推远了,可他们原本已经要和好了,为了冱哥儿好好过日子,那也是过日子,总不会比如今更糟。
这是她原本应当受的惩罚。
可是自己多了事,将嬛芜救了起来,还自以为是公道的将她送走,想叫她好好生活,这才导致了景珅找回了嬛芜和柯明碧的完全离心,继而导致了冱哥儿的早产。
她想要弥补,可这根本就不是她能弥补的事情。
她不能让冱哥儿的身体好起来,从此健健康康,也不能劝服景珅离开嬛芜,和柯明碧好好的过日子。
任何一个人的人生她都背负不起,却在当时那样草率的做出了决定,看似是拯救,其实只是在毁灭他人的人生而已。
柯明碧应该讨厌她的,她并不觉得意外。若换了是她,只怕恨不得拿上马鞭,如那一日她对待徐沐柔一般对待多事的自己。
她又要下江南了,恐怕回燕京的时候,许雁伽都已经出嫁。不过这也没什么,便是她仍在燕京,只怕也并不会去参加她的婚礼。
许雁伽做错了事,其实从没有真心的和她道过歉。许多人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其实她也如是。
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在去江南之前和柯明碧真诚的道歉。或许于她已经没有什么益处,但这是她该做的事情。
这小半年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去上孟鹤亭的课,反而是当时不过是陪读的绀青,如今是孟鹤亭的好学生。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落下功课,这阵子她时常很晚才睡,也并不是因为想着要和人抹骨牌。这份耐心,就是让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一去大约也要小半年,临走之前,总要和孟鹤亭说一声。
他那样不待见她,也许会借机求去。孟鹤亭很傲气,就是永宁郡王府里的待遇再好,他大约也不会觉得自在。
他若是借着这次机会辞了馆,这样说来,他从前那么那样着紧,每日都布置那样多的功课,也算是有些道理。
若不是这样,她也学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虽然还没有和真正的敕勒人对过话,她对自己真正的水平也并不算太了解,但这段时日里她的确学会了很多东西,总算不再是不学无术了。
明日她会如平日一样去聆训斋上课,应该是最后的几节课了。
*
今日景瑚来的很早,想到又要下江南,居然是惆怅多一些,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她没有睡好。没有睡好,思虑太多,不能停下来,此时倒是也不困。
孟鹤亭也如平常一样,在辰正的时候准时踏进了聆训斋的门。
景瑚难得的站起来,真心实意的和他问了好,“孟先生早。”
孟鹤亭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把自己带来的书本都放在了桌上,而后才道:“小县主安好,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要开始授课了。”
景瑚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正是有事要和先生说。我母妃打算让我六月底的时候随船下江南,到我外祖父家住上一阵子,只怕要腊月时才能回来。”
“这样一算,也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不好耽误了先生。先生若是有事,我会奉上财帛,恭敬的送先生出府。自然,若是先生无事,永宁郡王府也会如我在时一样对待先生。”
“尊师重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孟鹤亭居然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低头整理了他的书,良久才道:“县主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她问过他的问题多了去了,满燕京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问问题。
“不知道先生说的是什么问题。”
孟鹤亭停下了手,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燕梁人都将敕勒人当成蛮夷,觉得他们的长相奇怪,难登大雅之堂。孟鹤亭身上有一半的敕勒血统,大约他的父亲是敕勒人。
他的样貌其实却是生的很好的,和其他燕京少年不同,纵然他穿着直缀做书生打扮,说话做事也总是暮气沉沉,但景瑚能感觉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生气,和掩饰不了的野性。
他难得的有一点耐心,“小县主问我,将来是会留在燕梁,还是回到那邬草原上去。如今我已经有了答案。”
景瑚道:“且让我猜一猜。先生虽然在燕梁生活多年,可始终都不觉得自己是燕梁人,也不被周围的人所接纳,所以,先生还是要回到草原上去,对不对?”
孟鹤亭笑了笑,“小县主难得的做了我的知音。祖母临死之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再见一见那邬草原,我会带着她回去,让她长眠在能令她安心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景瑚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先生会喜欢那邬草原吗?”
孟鹤亭的神情很认真,“燕梁也没有那么好。”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过他说得对,燕梁也没有那么好。
虽然她总还要在跟着他学半个月,还没有到真正分别的时候,景瑚也正式的和他行了礼。
“先生这一去,或许你我此生便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虽然先生大约不太喜欢我,到底师徒一场,学生便先在这里祝愿先生一切顺利了。”
孟鹤亭对她不算好,总是很冷淡,景瑚自然也不大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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