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王爷这套衣服,说不定熏了二十斤的静心凝神安眠香。
云琅睡得沉,他这些天的确心力体力耗得太过,仗着底子勉力折腾,这些天来府上养得好,倒也尚能支撑。昨夜身心陡然松下来,卸开心防,只觉走路都是困的。
不用琰王殿下设法哄,少将军上车就没再折腾,将脸埋在王爷肩头衣料里,盖着王爷的袖子,自己安安生生睡了一整路。
车到陈桥大营外,已能听得见隐隐操练声。
“殿下如何来得这般早?”
都虞候特意出来迎,见了琰王府马车,忙拨马跟上:“都已准备妥当了,照着殿下吩咐,不会有差。”
都虞候跟着马车,犹豫一刻,低声道:“今日出征没那些繁琐,不用皇上祭天,不用枢密院念军誓,静悄悄就能走。少将军能多歇一刻便多歇歇,不差在这一时……”
出征在即,营前停了十数辆马车,调拨物资聚拢粮草,人人安静地穿梭忙碌。
原本紧邻着营盘、叫军大爷养起来的那几处繁华坊市,已经尽数清空,平成了一块块习武搏杀演练战阵的校场。
萧朔叫停马车,看了看校场上仍在操练的一队队兵士。
“连将军说禁军暗弱太久,战力实在不济。既然要拉去打仗,哪怕今日出征,也不能怠惰了操练。”
都虞候终归难堪,脸热了热:“这些年混沌度日,太过荒废……愧对殿下。”
萧朔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混沌荒废、愧对旁人的,不只你们。”
都虞候一怔,抬头看他。
萧朔不再多说,将校场上操练架势一一记了,又命人拿过云琅这几日百忙里抽空理出的阵图,交到都虞候手里。
都虞候认得云琅笔迹,眼睛一亮,忙双手接了,匆匆打马去同连胜碰头商议。
禁军从枢密院下剥出来,交到琰王手里,时日虽不算太长,却已尽数整顿一新。
大营内外,校场战意昂扬高涨,人人奋力,分明不是往日气象。
无论侍卫司与殿前司,能留下来的,都见那一场几乎吞没汴梁城的战火,早被砍到面前的刀锋逼出血性,再没了往日得过且过的糊弄应付了事。
校场之上,军旗戎声猎猎,刀戈涌出森森寒气。
萧朔看了一阵,要叫云琅醒来。回过身时,少将军已经睁开了眼睛。
萧朔伸手,揽云琅起身。
“练得不错。”
云琅借力坐起来,挑开车帘看了一阵,笑了笑:“小王爷治军也是一把好手,现在的气象,与之前天差地别了。”
萧朔摇了摇头:“外强中干。”
他见过云琅领的兵,不说当年赫赫威名、横穿北疆千里毙敌的流云骑,就是追着云琅潜回京城的那些亲兵,都沉默凶悍杀意内敛,跟在云琅身后,能轻易凿穿西夏的铜墙铁壁。
如今的禁军,能练出来带走补充给朔方军的,满打满算不过一成。
带去边疆真刀真枪地厮杀见血,还要再练,才看得出是否能战。
“你当年被端王叔拎起来晃晃晃,不晃开窍不松手,如今怎么也添了揠苗助长的毛病?”
云琅失笑,伸手将车帘合上:“禁军暗弱久了,要重新整顿起来,岂会在一时一地。”
云琅带多了兵,亲眼见着昔日端王炼军,心中有数:“打下朔州城,雁门关收回来,中原不会再有大的战事。禁军拱卫京城,战力不高不行,太高了却也不行。”
萧朔稍一沉吟,点了点头。
云琅侧过头看他神色,很是好奇:“这你也听得懂?当初端王叔这么和我说,我不明白,翻来覆去想了半个月。”
“你我那时年少,只知道禁军越强,越能护卫京城安定,将戎狄的探子尽数揪干净。”
萧朔道:“父王是担心军中令行禁止,极容易只奉军令不问其他。禁军若练得太过精锐骁勇,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便是一把刀。”
云琅扯扯嘴角,在他肩头抻了个懒腰,舒展开筋骨,轻呼口气。
如今看来,端王叔昔日的这份顾虑,显然不是杞人忧天。
朝中这些年党派相争,主战主和看似泾渭分明,真细细追究,却并不能全然分得清晰。
枢密使投了当今的皇上,对先帝说要弱兵强国,转头就给这位怕死的皇上精心练出了支最精锐的暗兵营,刺杀朝臣灭口世族,无往不利。
端王叔主战,却反而亲手压制禁军,断了这一把原本能最为倚仗的利刃。
人心难测,朝局向来最易变换。禁军弱了,京城空虚便会遭人窥伺,易生动荡。战力太强,却又容易为别有用心者所用,反成其害。
要想叫朝堂稳定,从军队这一处下手远远不够。先帝朝叫各方牵制,设法压制一家独大的念头是对的,只是中途错了方向,如今变法仍要再捡起来。
禁军如今叫时势倒逼出的赫赫军威,将来的主事之人至少也要能镇得住。
“此事交给我。”
萧朔道:“不会有差池。”
变法有参知政事师生操心,云琅就是闲来一想,闻言愣了下:“什么事?”
萧朔摇了摇头,并不多说,握住云琅腕脉:“方才睡得如何?”
云琅已习惯了他随时随地把脉,将手腕大大方方交出去:“不错。”
两人各有操心,萧朔既然一时不打算说,想来是桩还要细致盘划的事。
云琅心宽,将方才满脑子的家国天下顺手扔了,看着分明守车待兔的萧小王爷,没忍住乐:“先锋官,你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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