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死了。
消息如同石子投入池塘,些许有些波澜。
李老头在方圆几里地里也是个有名的人物,不仅因为是个老知识分子,更是因为脾气又硬又犟。
好些年前,有开发商看起村里的地盘,要建成一片高档小区。其他村民陆续拿了拆迁款走人,唯独李老头死活不肯挪窝,眼瞧着一栋栋富丽堂皇的楼盘拔地而起,李老头的两层小洋楼却如同钉子一样定在中央。
这不坑人嘛?
但奈何开发商使尽了千般手段,老头就是不搬走,急得开发商是头上长疮脚底冒泡。
现如今,老头双腿一蹬撒手人寰,开放商便立即反应过来,一手开来了挖掘机,一手拉来一帮“黑西装”,要趁机来个先斩后奏。
挖掘机开上了房前的小坝,厚重的轮胎压碎了坝子,铲斗就要挨上砖墙。
忽然,一阵锣鼓唢呐喧嚣,斜刺里杀出一队披麻戴孝的人马。
黑西装们正要上前阻拦,几个披麻戴孝的远远就扔过来几串鞭炮,噼里啪啦顿时炸得黑西装们一阵鸡飞狗跳。
趁这兵荒马乱的功夫,几个身强体壮的抬着一”的堵在了铲斗跟前,细眼一瞧,却是一个没盖的厚木棺材,李老头直挺挺地躺在里头,神色道是比生前安详得多。
现在的鞭炮偷工减料,没爆几下便没了动静,饶是如此,一票黑西装也被炸得狼狈不堪,就是躲得远远的开放商也遭了池鱼之灾,一颗炮仗远远飞过来,正落在他油光水亮的大背头上,“砰”的一下便让他换了发型。
开发商脸色顿时发黑,黑西装的老大也顾不得数衣服上究竟被炸了几个口子,赶紧扯开领口,露出发达的胸肌和纹身,张口骂道:“你爹……”
话未说完。
“爹呀!”
那边几个嗓门又高又亮的妇人,便已经先声夺人。
然后乱七八糟的其他声音便彷如和声一般,“老天不长眼啊,您老尸骨未寒,就有王八蛋来欺负你的子孙,拆你的房子啊!”
吼完这一lún_dà合唱,妇孺老幼便聚在里头,一面哭喊,一面可劲儿往天上撒纸钱。
青壮都挡在了外围,露出自带的钢管、砍刀、铲把、桌子腿……
“呸!”黑西装的老大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自打他入了这一行,什么阵势没见过,几把破棍子破刀片就想吓到他?从来只有他往人门前泼大粪,哪儿有人敢往他身上扔炮仗?
没天理了嘿!
黑老大抖了抖胸大肌就要给这帮“孝子”来个好看的,一个手下却赶紧扯住了他。
“干啥呢?”
“老大。”手下神色仓惶地指着人堆。
黑老大仔细一看,人丛里半遮半掩躲着几个后生,手里拎的家伙居然是土喷子。
“老板。”
黑老大转身对开发商说道,“别跟这帮刁民一般见识,晦气!”
……………………
虽然一方是保房子,一边是拆房子,但都不过是为求财。
双方很快就互相扯皮扯出了个具体数目,开发商害怕日后出什么幺蛾子,干脆让人在银行提了现金过来,这边李家人也不含糊,当场就吵吵闹闹分起钱来。
你一点我一点,到了李长安手面上,就只剩下皱巴巴几张毛爷爷。
分钱的大伯颇有些不好意思,旁边抱着孩子的大伯母赶紧说道:“长安,你也莫嫌少,我们这都是按着人头来分的。”
哦,那怪不得你连娘家的小孩儿都抱来了。
李长安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他自幼失怙,虽是爷爷李老头将他一手拉扯长大,但平日学杂生活诸多费用,也全靠各个叔伯周济,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这些亲戚争抢什么。
“不用了。”
李长安把票子推了回去。
“我等下在屋里挑点东西就行了。”
“那要得!”大伯母一把将钱抢了过去,笑嘻嘻地塞进兜里,面有得色。
屋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搬走了。
…………………………
“一、二、三,起!”
几个正值壮年的叔伯喊着号子抬起了棺材。
一帮人披麻戴孝地杀将过来,又带着从屋里搜刮出来的锅瓦瓢盆、桌子板凳杀将回去。
走在一帮心满意足眉开眼笑人们中的李长安回头望去。
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那座承载了他许多回忆的小楼倒塌成一堆废墟,连带倒塌的,似乎还有他对这片土地最后一点眷恋。
“算了,回去吧!”
…………………………
是夜,灵堂前宴席方散。
年纪大的呼朋唤友要搓麻将,年纪小的聚在一起玩手机看电视。
李长安独自一人缩在一间卧室里,手里捧着一本陈旧的线装书。
这是他从爷爷屋里带出来的小玩意儿之一,大多不值钱,他也只是拿来留作纪念。
但这本书却不同,李长安从屋内把它选中,是因为他对着本书完全没有印象。
他从小在那栋屋里长大,每个角落每个物件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李长安发现这本书时,他就静静地躺在书柜里,和书柜里其他东西一样,积满了灰尘,但李长安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关于它的痕迹。
这让李长安有点纳闷,他仔细打量这本书。
书壳是黄色的硬皮,上面遍布层会,中间的书页已经泛黄。而书脊的线装也不规整,倒像是自个钻的孔,穿的粗麻线。
李长安翻开第一页。
上面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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