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遂垂着眼,听到这个问题,他皱了皱眉,斟酌了片刻,他回答道:“世事变化无常,没人能掌控以后会发生什么,意外总是比计划来的更快,我也想一直留在陛下身边,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说了算。”
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却是他在这种情况下能想到的最保险的回答。
说完以后,江遂慢慢抬起眼睛,卫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此时的他面无表情,目光却直直的落在江遂脸上,他没有出声,似乎在衡量江遂说的是不是实话。
江遂心里在打鼓,但神情没有变化,他迎着卫峋的目光,看起来不卑不亢。
须臾,卫峋突然扯起了嘴角,“阿遂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江遂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不敢接话。
卫峋轻轻歪了一下头,就像他小时候会做的那样,经过片刻的缓冲,现在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阿遂总是这样,永远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以后会如何,谁都没法说清,但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朕会保护阿遂。”
“一直一直。”他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不少。
江遂仰着头,两人对视,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遂也淡淡的笑了起来。
果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连这样的话,都能随随便便许下。
本来是想给卫峋打个预防针,循序渐进的让他心里有个底,知道他已经生出了辞官回乡的心思。然而没想到卫峋的反应这么大,一时之间,江遂心里感觉很怪异。
这番对话就这么轻轻的略过了,江遂正纠结是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批奏折,还是借故离开、逃离这种诡异的氛围时,卫峋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
“今日陪朕走了一整天,阿遂一定累了,剩下的奏折朕来处理,你回去休息吧。”
江遂眨了两下眼睛,卫峋的神情还是那么无懈可击,发现江遂看过来,他还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神色。
江遂停顿片刻,没再说什么,站起身,然后谢恩离开了。
他一直没有回头,打开大殿的门,秦望山就站在门口外,他对江遂笑着说了一声王爷慢走,然后悄悄往回瞥了一眼。
皇帝就站在龙椅旁边,神色不明的望着江遂,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身上,直到江遂的身影离开视线,他才沉默的坐了回去。
看陛下这个样子,似乎还没消气啊。
秦望山顿时觉得牙疼,真是要命了,王爷怎么能当着陛下的面,说出那种话来,这不是往人心上捅刀子么,陛下的性格本来就敏感,再听到这番话从王爷的嘴里说出来,他不生气才怪。
更重要的,今天还是七夕乞巧节呢。
在心里叹了一声,秦望山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他蹲下身,把被卫峋扔出去的奏折捡了起来,正想放回桌案上,突然,卫峋沉沉的开口。
“秦望山。”
秦望山后背一激灵,连忙站好,“老奴在。”
卫峋缓缓撩起眼皮,双目清冷如星,“去把落梅司的人叫来。”
秦望山愣了一秒,他快速低下头,应了一声,他转身要走,卫峋双手放在龙椅的扶手上,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还有,吩咐下去,让江五回来。”
秦望山动作一顿,他的脊背越发卑微,“是,老奴这就去办。”
天早就黑了,大太监秦望山打着一盏灯笼,脚步飞快的往外走。落梅司是前两年才成立的一个宫内司所,直接听命于皇帝,内部人员都是从天下各处、以及羽林军中选□□的优秀人才。
成立两年来,落梅司从始至终都很低调,宫内知道的人鲜少,宫外则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宫内还有这样的地方。而秦望山身为大太监,了解的也仅仅是皮毛,他对落梅司的印象就是,他看到过很多人被送进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哪怕出来了,也不是作为一个“人”出来的。
单是想一想,秦望山就觉得毛骨悚然。
落梅司这个名字,听说还是卫峋自己起的,因为血滴在地上,绽出的血花如同冬天枯枝上长出的一朵朵红梅,所以,卫峋给它取名落梅。
秦望山不知道卫峋和江遂在里面说了什么,他只知道,需要动用落梅司,那就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唉,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
另一边,江遂回到了文华殿,宫女一直在门口等着他,此时见他回来了,立刻笑着迎过去。
往常,宫女只会做自己的事情,但今日是乞巧节,而王爷又和陛下出去玩了一天,心情应该不错,于是,她就多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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