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的直觉很准,丹尼尔·梅森果然没有因为律师布里格斯的求救信而出现在英格兰。
他派来一名代理人全权处理裴湘刻意制造出来的麻烦,并在唯一的一封回信中表示,若是有人想见他,可以去牙买加的西班牙城做客,届时,他会热情款待远道而来的朋友。
读完丹尼尔·梅森措辞温雅简洁的回信,裴湘表示自己已经明确感受到了对方的挑衅,并且十分愿意回应这样浅显粗劣的激将法。
她要亲自会一会那位目的不明的阴谋策划者。
“阿黛勒,我认为丹尼尔·梅森在信中提到的‘有人’,指的是罗切斯特先生。他,或者他留在伦敦的眼线,应该没有预料到,拆穿阴谋的人会是一位年轻的淑女。”
“也许,”裴湘朝着西奥多笑了笑,“所以,我就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罗切斯特先生了。”
“我们可以直接询问罗切斯特先生,他肯定会有更加中肯的看法的。”西奥多真心建议。
裴湘立刻否决:“无需打扰他的安稳生活,我可以处理好一切麻烦。”
西奥多叹了一口气,心知裴湘是铁了心要离开英格兰了,他极力压下阻拦她、困住她的阴郁情绪,不舍地问道:
“阿黛勒,你真的打算离开那么长的时间吗?你不会思念我吗?你要不要再等一等?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和你一起出去旅行。”
裴湘才不愿意让西奥多跟在身边呢。
她一个人多自由自在呀,随意改换容貌再加上利落的身手和高明的医术,简直就是这个时代女性外出旅行的最佳配置,她可不想带上一个限制使用金手指的拖油瓶。
西奥多左右不了裴湘的选择,神色间便多了几分沉郁决然。
他一边忧虑心上人的安全问题,一边担心两人的感情之路,生怕裴湘回来后就变成了某某未婚妻或者某某夫人。
而这个某某却不是西奥多·格兰特。
“阿黛勒,如果罗切斯特先生当初没有一时冲动就好了,他不用忍受那么多年的痛苦婚姻,你今天也不会被人算计,甚至要为此奔波。”
裴湘只当西奥多在随口感慨,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
她敬重自己的监护人,但却从不否认他年轻时犯过的错误。关于这段糟糕的过去,罗切斯特偶尔会拿出来自嘲并警示亲近的晚辈,裴湘有时候也会举例来调侃对方。
西奥多和这两人认识久了,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调查,虽然不清楚全部实情,但他也能推断出一部分真相。
他知道,罗切斯特和前妻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幸福,夫妻二人互相伤害了许多年。
“通过那桩不幸的婚事,阿黛勒姐姐,我认为我们都该有所反思,”西奥多异常真诚地说道,“我们需要严肃认真地对待婚约关系,不能只凭借着肤浅的好感或者一时的激情就动摇意志,从而忘记谨慎克制原则。大量的事实证明,冲动结婚后,少有人会不后悔的。”
裴湘不解地看了一眼西奥多,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郑重其事。
西奥多坦然回视,仿若对裴湘的疑惑一无所觉:
“依我看来,千万不要在异国他乡寻找浪漫情缘,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可能存在不稳定隐患。还不如回头看一看知根知底的身边人。”
“自小一起长大的男女也不一定能成为幸福夫妻。”
“最起码,他们不会在婚后忽然发现,配偶身上竟然有某些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以至于后悔不已。”
裴湘眉心一跳,此刻已经意识到西奥多在担心什么了。
他担心她在旅途中爱上什么人。
也就是说……西奥多在得知她要长时间离开后,是打算一直等待她返回的,等待着……她答应嫁给他。
对此,裴湘的心底罕见地浮现出一丝不知所措。
她完全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旅行中途看上什么人,展开一段恋情。也不能确定,西奥多是会一直坚定不移地等待下去,还是会在她离开后就渐渐冷却了一腔炽热。
总之,她给不了西奥多承诺,也不能确定西奥多的爱情保质期。
——可是……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专心等待,那么,有些事就该尽早说清楚。
“西奥多,我需要和你说清楚一件事,我觉得我不该再继续隐瞒你了。”
“隐瞒?是什么事,阿黛勒?”西奥多微怔。
“你不是一直好奇那个塞莉纳·瓦伦在威胁我什么吗?”
西奥多微微颔首:“我确实好奇,但我同样意识到,那涉及到你不愿意对人言的秘密,所以,我不会进一步探查。”
“但我却打算告诉你了,”裴湘淡声道,“在我离开之前。”
西奥多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他又在裴湘清凌凌的眸光中变得忐忑起来,他忍不住稍稍后退半步,隐约的恐慌感渐渐凝聚。
——有时候,过于坦诚并不意味着真正亲近,反而是在彼此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目的是让人望而却步。
“不……”
裴湘干脆利落地抛出了真相,毫不拖泥带水:
“西奥多,其实我和杜兰夫妇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那个塞莉纳·瓦伦是我的亲生母亲。她之前忽然出现,是想用我的身份问题威胁我。”
西奥多的脑海瞬间空白,私生女……
作为贵族出身的成年男性,他当然知道妻子是私生女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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