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事,终究还是需要有个人领头的。而敢于在这个时候去打探消息的秦屿,就明显是个很适合的人选。尤其听唐爸说,他本来就是个老板,在本省颇有人脉,那么把事情交给他去办,肯定比他们这些人自己去撞要好。
至于分润功劳这种事,问题倒是不大。他是个商人,所求的也就是政策上的便利而已,跟村委会是没有冲突的。
既然要找他帮忙,那再把人关着就不合适了。
反正病毒潜伏期就十二小时,早就已经过了,安全上其实是有保障的。所以他们客客气气地把秦屿请出来,询问他运粮的事。
把粮食运到县城当然很简单,但是那边找谁接收,如何为村子谋取更大的利益,这里头的学问就大了。而秦屿早就已经想过这些问题,当即侃侃而谈,很快说服了村委会,当天就又带着一拨人出去了。
把人送到村口,江黛望着他们干劲十足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就剩我们无所事事了。”
“无所事事?”唐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对农村生活有什么误解,等着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还有什么事?”江黛问。
唐含说,“还要给玉米除第二次草啊。”
“不是已经除过吗?怎么还要除草?”江黛非常不解,“而且我之前就想说,为什么不用除草剂呢?你别说没有,我看到家里的存货了。”
“哦……那个是以前留下来的。”唐含说,“因为并不是只要除草施肥就好了啊。第一次除草,顺便要松土,把根亮出来让它能长得更快更好。第二次除草,则要顺便在根部培土,免得茎秆长得太高了,结了玉米之后风一吹就倒。”
本地自留的玉米品种,最高的能长到两个人那么高,矮的也超过一个成年人的身高,这么高的杆子,不培土稳住,只要一阵大风大雨就能倒伏成一片,那收成就不用想了。
就算是外面买的杂交玉米,茎更粗
、植株更矮、产量更大,但也差不多有一人高,同样需要培土。
所以,想要地里的收成好,根本没有偷懒的余地,一年四季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除了玉米,地里的蔬菜、辣椒、西红柿什么的,其实也需要除草。不过这些种得不多,也就不用多提。田里的水稻已经到了分蘖的时候,也需要除草追肥。
另外,之前种下的地瓜,也差不多到除草培土的时候了。
地瓜还得翻苗,因为它的藤蔓会在地面上匍匐很长,长出根须,容易分薄营养,结出没什么用的小地瓜,所以必须要把这些根须扯断,翻到另一边,让它没有生产的余地,这样根部结出来的地瓜个头才会大。
总而言之,种地是一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工作,所以,你付出多少劳动,都会体现在收成上。
如果想要偷懒,玉米只除一次草顺便培土,地瓜土豆之类施个肥让它自己长,也不会没有收获,但成色和数量都绝对无法与精耕细作的成果相比。
江黛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
时序已经进入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这一两个月可以好好休息,等着之后忙碌的秋收。
结果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糟糕,又想背“锄禾日当午”了。越是在这里生活,江黛对这句诗的理解就越是深刻。
唐含见她脸上的表情相当糟糕,很显然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便安慰道,“其实现在已经不错了。我小的时候,家里还种烟草,那个更辛苦。”
烟草侍弄起来就麻烦多了,除了种植、施肥、除草之类绝对不能省的步骤之外,等到烟叶陆续成熟,还得分批次采摘下来,每株每次摘两三片,所以每次都要把所有的地都转一遍。摘下来的烟叶绑在竹竿上,放进特别搭建的烤棚里熏烤。熏烤期间不能断火,所以每天半夜都要起来添一次火。
而这种工作持续两个多月,完全就是在江黛所说的最热的这个阶段。差不多十天左右摘一次,每次都要从天亮忙到深夜才能做完。
熏烤出来的烟叶,又要从竹竿上解下来,扎成捆收藏。等到烟叶彻底软下来的时候,再解开来挑选,按照烟叶品质分拣成七八个等级,最后送到烟叶站去估价回收。
此外,为了保证烟叶长得足够大,等植株长成,还得去掉顶端,然后定期去摘掉叶片间隙长出来的新芽,否则它们也会夺走营养。
总而言之,繁琐、劳累,日复一日。
但是烟草是经济作物,跟粮食作物玉米水稻土豆之类的比起来,价值自然要高得多。所以即便如此辛苦,为了供养两个孩子上学,还是只能咬着牙去做。
现在一方面是烟草种植不断收紧,另一方面是孩子们已经读出来了,所以唐家才没有继续种植烟草。
就连村子里种的人也不多了。
“所以你知道了吧?”唐含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倒着走,眼睛却看着江黛,“这才是真正的种田生活,你还觉得适合你吗?”
江黛却是笑了一下,望着唐含,“我有点好奇,我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让你觉得我不能吃苦?”
“也不是不能吧……”唐含偏头想了想,“只是觉得不应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已经是劳心者了,为什么还要倒退回来做劳力者?”
“那你告诉我,如果没有疫情,你辞职回家之后,打算做什么?”江黛反问。
唐含默然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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