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自己的作品,有着足够的信心,也相信我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把这差距缩短至零。”
名作希尔的外国绅士,闻言笑着鼓起了掌:
“涂先生,我欣赏你的这份自信。不瞒你说,作品不够优秀的画家,根本得不到与我们见面的机会。你远道而来,我们又岂能让你败兴而归?我在此向你保证,若是我们在你下一次的新作个展中,发现了满意的作品,一定会主动联系你重新商议海外代理一事。”
涂仰彰的声音高昂了起来,听上去明显多了一分喜悦:“我预计在明年初举办新作个展,届时请务必光临!”
之后的对话,顾语没能再听下去,因为她突然感觉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
顾语停止运行感字诀,睁眼一看,涂仰彩竟已站到了她的眼前,一只冰冷的手还贴在她的额头测试着她的体温。
“睡醒了?”一见顾语睁眼,涂仰彩便收回了她的手,“站着睡觉还能保持站姿,你也算是名天赋异禀的人才了。”
“你很冷吧。”顾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察觉到涂仰彩说话有些发抖,便盯着涂仰彩收回的那只冻凉的手建议道,“添件衣服吧,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你好像才是我们俩之中穿得少的那位吧?”涂仰彩抿了抿嘴,侧身将顾语紧盯着的那只手掩到了身后,“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休息的。但你似乎已经休息够了,还是继续站着吧。”
涂仰彩说完又打算冒着风雪离开,顾语却眉一挑,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顾风雪地为他人织嫁衣,这种精神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现在是十二月份,明年年初涂仰彰的新作个展,必然有她们今天忙活的这部。成品早晚要被涂仰彰拿去沽名钓誉,又何必那么费心费力?
再说,涂仰彩眼睛的毛病,又不是用画作换资金就能医好的。她才是能治好涂仰彩色弱的人,凭什么要一直处在劣势地位?
涂仰彩停下了脚步,侧首眯眼问道:“你在说什么?”涂仰彰没可能把他们之间的交易透露给外人。
“我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顾语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然后越过涂仰彩走到最近的一张空凳子旁,一屁股坐了上去。
“涂画家,涂小姐,其实我很好奇,你早知道我们这类受推荐的人心怀鬼胎,为什么还愿意把我们留下来?就算之前那些人对你们涂家内部的交易一无所知,但也终究是一个眼线,把眼线留在家中怎么都不会觉得舒坦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涂仰彩不再试探,走到顾语前方语气冰冷地问道,“和我说这些,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什么花招?她只是想改善自己的待遇,当个蹩脚的双面间谍而已。
顾语捧起旁边凳子上的棉衣外套,一把塞进了涂仰彩怀里:“别紧张,我也是来和你做交易的。但我不想被你给传染感冒,你先把外套穿上再和我聊。”
第二十九章观色(六)
尽管采取了补救措施,涂仰彩仍患上了重感冒。
苏醒后不仅睁眼困难,听见甄霞敲门也没力气大声回应,头晕、眼沉、嗓子疼,涂仰彩明白,她今天一整天都只能躺在床上了。
意识混沌中,忽闻门锁转动。
是甄姨吧?
涂仰彩迷迷糊糊地想,她又给甄姨添麻烦了。
明知道自己身体虚弱,受不起风寒,还屡次在恶劣天气外出写生。
每一次写生归来的第二天,她都不得不躺在床上静养,若是情况严重,花两三天都不一定能恢复过来,拖累甄姨在这期间为她熬药打点。
但她并不配拥有他人的关心、照拂,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所做出的自我惩罚。
她在事故中幸免,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选择权。她的命是由她父亲换来的,所以无论如何卑微和狼狈,她都得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
——仰彩…我多希望…能亲眼看到你和仰彰……成为出色画家的那一天……
可是父亲,出色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您没有来得及回答我。
为了换回完整的视觉世界,我已经出卖了作为画家的尊严,用我的作品助哥哥成名,是否也算完成了您的遗愿?
但自己其实最清楚,自己的心有多么不甘,因为无力改变才会选择自暴自弃。
如果那个人值得信任的话…
“感冒难受就哭鼻子,小朋友,你今年几岁呀?”
顾语端着一碗热腾的中药,站在床头,诧异地询问。
此时的涂仰彩面色苍白、眼眶湿红,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完全不符合顾语对她的印象。
思绪被骤然打断,涂仰彩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看上去倒比方才有气血了些。
她别开脸,用虚弱又生硬的语气反问:“怎么是你…甄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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