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切的神明之中,她最爱的,又是君芷与狼那一节。毕竟自己相熟的人所遭遇的事,好像自己曾亲身参与过一样,讲起来格外有亲切感。
故此玄天每新收一茬弟子,菀青都要讲一遍九殿下与小狼崽,再讲一遍小神仙与大魔头。
而瀛洲山上诸弟子,新入门的功课未免紧凑,资质愚钝的少不得挨些罚,心中不大乐业。而只要到了菀青这里,听听别人的故事,便能化解掉一些不愉快。时而捧腹大笑,时而伤心落泪。尤其听说这入了战神榜的某位上仙居然是自己同门的前辈,未免更发了兴味。
故此不止菀青爱讲,小孩子们也爱听。
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又是一批新弟子进了玄天的门,菀青便又回归老本行,眉飞色舞开讲。
这日轮到讲小狼跟着君芷出征这一节。
菀青讲得久了,有些唇干舌燥,原本想着回家去歇一歇,喝口水,也见一见凛月,好让她安心,回头再来和大家接着说。
可山中岁月绵长,没有别的消遣,小孩子又尚在贪玩的年纪,哪有人肯放她脱身?
一听说她要走,有的便上来抱住了腰,剩下几个抱牢了腿,五花大绑也没有这样保险。
况且一个二个还在那里哇啦哇啦乱叫:“哪有这样的,说到吊胃口的地方,你就去吃饭了,放着我们在这里煎熬,不行,讲完再走,横竖只有一点点了罢。求你了!”
菀青心情忧郁,咳嗽道:“我、我要是回去晚了,会挨打的。我若挨了打,受了痛,以后就不会再有心情给你们说书了。这样罢,此的钥匙,你们自己去找书来看,好吧?”
大家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谁也不肯去接她手里的钥匙。
小花豹将之强塞给其中一个大些儿的,嘱咐她道:“你可收仔细了,回头把钥匙还我。若出了任何差池,我就唯你是问。”说着竟自顾自去了。
剩下小孩子们,苦恼地排成一排,坐在玄天门前的石阶上,撑着下巴,一个个儿地愁眉不展。
这是因为,每每有新晋弟子犯了事,往往被打发去,大家对那个地方的印象并不太好。
而且,菀青是头脾气很古怪的豹子,别的都还好说,万一碰坏了一点儿书角旮旯,就会被她拿捏住了把柄,骂上一两个月那都算是轻的。
白云朵朵飘,好似在瀛洲山上打瞌睡似的。
空气里弥漫着松针的清香味。
“可是真想知道那头狼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其中一个瘦巴巴的猴儿撑着下巴道。
“对啊。”觉得钥匙烫手的那一个清秀小童接腔道,“大魔头没那么善罢甘休。”
“你们在这躲什么懒?有那个时间闲聊,怎么不去练功!?”身后传来浑厚的呵斥声。
大家忙一窝蜂地站起来,转身整整齐齐施礼道:“元礼师叔祖。”
元礼近年来身形变得消瘦,不再是混沌滚圆的一团,转而露出了清晰的轮廓,在弟子们中间倒有了个威严的形象。见这群孩子十分有礼,心中高兴,便将双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问道:“一个个如此垂头丧气,是什么缘故?”
原本无人敢说是听话本听的,还是为首的那个,叫浮舟的,拿了钥匙怕担了干系,炸着胆子答道:“我们在听君芷祖师和她那只狼的往事。但是说到一半,菀青师父就回家去了。把我们丢在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好生委屈。”
元礼嘴角抽抽:“这是那豹子惯会使的伎俩。”顿了顿,再咳了两声,“你们就这么想听吗?”
一群孩子点头如捣蒜:“也不算是个顶好的故事,就是知道了开头,想晓得结局。”
“那坐下,我来同你们讲。”元礼在最高那级台阶坐下,示意弟子们都盘腿坐在地上。
大家原想质疑他会不会讲。可又怕问出来冒犯到他,吃不了兜着走。便都缄口莫言,乖乖在地上用打坐的姿势坐好。
见这些孩子都行如松坐如钟,精气神儿俱是饱满,元礼更添了几分高兴,“好了,开始罢,你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齐军压境了。小狼有没有跟着去与齐国打架呢?我觉得小狼打架很厉害的。”小小的末位弟子倾蔻问。
元礼颔首道:“去了。厮杀很厉害。成了君芷手下的一员大将,还有贴身护卫,日夜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那,她在战场与柳心瑶遇到了怎么办?彼此都是朋友的话,真的能厮杀得起来么?”一位鹅蛋脸的小弟子仰起脸,眨巴着眼。
元礼干巴巴地答:“战场无父子。更没有朋友。”
弟子们都默了一默,等着元礼往下说。元礼也默住了,等着弟子们往下问。
彼此僵持了一阵,终于有人再问道:“那最后是齐国胜了,还是东楚胜了?”
元礼道:“东楚胜了。”
“……”
“……”
空气又沉默了。
终于,为首的浮舟伸个懒腰站起身,哈哈笑了两声:“师叔祖教导大家也累了,我们也要去练功,不如改天您老再讲给我们听,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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