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衣飞石“失宠”大半年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皇帝与衣飞石的视线中。衣飞石几乎都要把他忘了。
宫中都敢轻怠衣飞石了,谢茂更不可能在此时驳了衣飞石的面子。
衣飞石求了情,他便挥挥手,示意不必处死了。
忙有宫人躬身出门,去把押在殿下等着刑棍击颅的小宫监救了下来。
郁从华闻讯赶来,狠狠一巴掌抽那小宫监脸上,低声训斥道:“黑了心肝的狗东西!若没有襄国公求情,满宫上下都得跟着你吃挂落!”
这小宫监是郁从华新收的三个干儿子之一,生得周正漂亮,心思也灵敏,郁从华才栽培提拔他在御前通传伺候。这是极有身份体面的差事。哪晓得一个不留心,这狗东西就惹出大祸来。
小宫监仍旧吓得面无人色,呜咽道:“儿子错了。爹,爹救我……”
郁从华挥手就叫人把他拖了下去,漂亮的丹凤眼盯着围上来的满宫阉奴,压低声音训斥道:“都把皮给我绷紧了。外边有什么风言风语,少看少听少琢磨,伺候好主子才是正经。咱们圣人何等样人?最是慈心和善。惹他老人家发了脾气,一个个的命数就到头了!”
他指着其中一个看似低眉顺目的中年宫监,说:“宣瑢,前朝大人也是你拿来说嘴的?还编排到公爷头上去了。往日我不拿你,是指望你知事悔过。今日不处置是不行了,来人!”
几个虎背熊腰的宫监上前,把宣瑢堵嘴拿下来,捆绑在石凳上。拿来厚枕头垫在头顶,用刑棍猛击,捶了十多次,次次拼尽全力,生生将宣瑢打碎了顶门,当场身死。
余下各个宫监都垂手抿嘴不语。皇帝是轻易不杀人,郁公公杀人可不含糊。
郁从华看着死去的宣瑢依然满心厌恶,碎嘴的东西,四处宣扬周翰林下巴嘴角和年轻时的襄国公生得像,明里暗里踩踏襄国公年纪大了,容貌不复从前鲜嫩,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
处置了下面不省心的宫人之后,郁从华袖手往回走,心里也忍不住想,哎,那周翰林侧头不语的模样,还真有点儿像年轻时的襄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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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周琦的事打了个岔,纯王谢洛进宫谒见时,恰好撞上皇帝和襄国公吃炙肉。
他老老实实地进殿磕了头,老早就闻着香味了,悄悄咽了唾沫。正吃饭就被宣进宫来,这不是肚子饿么?咦,襄国公怎么亲自炙肉呢?那肉串油亮鲜嫩,看着就好想吃。
“你看看这折子。”谢茂揩了揩嘴,命秦筝将池王妃的上表递给谢洛。
谢洛吸溜了一下,才赶忙答道:“儿臣遵旨。”
逗得谢茂和衣飞石都禁不住笑,谢茂指着瓷盘里的小羊肉,说道:“赏他。”
谢洛才接了折子,又忙跪下来谢恩:“谢陛下赏。儿臣失礼了,这刚来时,没顾得上吃饭……”
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跟着皇帝相处时,既守着分寸,又在皇帝容忍的范围内尽量亲近,这会儿跪在殿前的就不仅仅是皇帝的臣子,也是宗室中极其依赖皇帝的同宗血亲侄儿,就敢当着皇帝吸溜口水,再拉家常直言自己肚子饿了犯馋。
事实证明,皇帝是很吃这一套的。
宫人送来皇帝赏赐的小羊肉,谢洛就擦擦手,高高兴兴地吃了,边吃边嘴碎地问:“香。这是北地的小羊肉吧?撒些盐就好吃极了。这火候可不得了。公爷手艺真好,儿臣难得进宫一回就沾上陛下的光……”
衣飞石亲自炙的肉都被皇帝和他自己瓜分光了,瓷盘里的都是刚才宫人接手烤出来的,皇帝嫌弃“不好吃”,催他亲自动手再烤新的,这才留了几串。
明知道谢洛拍马屁,谢茂与衣飞石都不拆穿,谢茂还笑道:“就你话多。”
待衣飞石新烤的炙肉得了,多数给了皇帝,剩下两串衣飞石亲自送到谢洛手边,谢洛也没吃出哪里不一样来,吃完了就擦擦嘴,起身到御前,亲自服侍皇帝与襄国公用膳。
谢茂吃得不多,谢洛就跟在衣飞石身边,端茶倒水递帕子,没话找话说:“您要点孜然?撒点葱也行……”狗腿的模样谄媚极了。
衣飞石被谢洛伺候得手忙脚乱,偏偏皇帝还在旁侧边看折子边笑,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了?
一顿炙肉吃得差不多了,皇帝老说单吃肉不益健康,宫人便送来青菜汤烩煮的汤饼,衣飞石还要再吃一碗。谢茂叫谢洛也吃了小半碗,这才说道:“池王妃上表朕已看了,朱批也有了。只怕她心思重,这才叫你亲自去一趟——朕是什么心思,旁人不知道,你该知道。”
谢茁死了不足半个月,谢洛虽是出继之子,按说也该禁绝荤食酒色,服丧守制。
哪怕谢洛和谢茁没有血缘至亲,他的嗣父孝烈皇帝谢芳和长山王谢茁也是同父所出的兄弟,论礼法,谢洛也应该为死去的叔父守制。
他进宫之后满脸欢欣不带丝毫悲戚之意,还跟皇帝讨肉吃,代表的其实是他的政治姿态。
他被兄姐坑得太惨了!倘若不是皇帝明察秋毫,不愿大肆株连,第一个死在这事上的不会是衣长安,也不会是谢泓,而是他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孝烈皇帝嗣子。
亲爹被连累死了,他不悲痛吗?他心痛无比。
正是因为谢茁忧惧而死,他才更要好好活下去。否则,谢茁自裁有何意义?
谢洛擦了手重新翻看池王妃的上表,又看皇帝写得密密麻麻的朱批,捧着折子跪下,哽咽道:“儿臣明白。谢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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