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言,原先在家乡做的是牙子生意,他与乐家夫妻有旧,言道这二人从他手中是八年前买过一女婴,便是今日之四郎……”
影一说到这儿就觉得事情大条了。
他感觉得到最近姚侯府的气氛十分微妙,姚夫人仿佛气虚似的不大敢在殿下的跟前出现,日日只派人来问殿下是否同餐,若是被拒了也不再来。
殿下就更奇怪了些——
自打醒来之后,未急着回陆国公府,也未将这儿戏般的冲喜婚姻给抹掉,毕竟是大黎太子,婚事乃是国事,怎可儿戏?
若是帝后知晓此事,还不定要如何发落呢。
陆宛祯也是知晓这点,她明了自己同乐宁的身份差距相当大,在发觉了乐宁的真实性别之后,她原先有意想将人调到自己的身旁当婢女,又或是将她举荐至御膳房……
后来,陆宛祯又想起了乐宁爱好四处游玩的性子,总觉得宫中太拘着她,倒不如让她自由自在,天高任鸟飞,自己想见时,与芝麻交换一遭,便已是最好的了。
然而……陆宛祯最终在这几个决定中挑挑拣拣,竟觉得哪个都不大满意,她并未能就这事思索多久,乐宁就因为家中之事被请到了衙门。
于是到今日,她也未想好要如何处理。
听见影一的话,陆宛祯知道了他的意思,当即淡淡道:“四郎真身莫要对旁人说起,那牙子还交代了甚么?”
“他言道乐家夫妇乃是被大儿所杀,彼时乐家夫妇靠着将四郎卖入侯府得了一笔银钱,他心生妄念,欲要上门勒索,哪知被那乐有才一棒子敲晕,待他醒来,见到的恰是乐家大儿拿着剔骨刀将爷娘杀死的模样——”
“他不敢动弹,只在原地装死,只敢睁开一条缝,见到那大儿杀了爷娘拿了钱财逃命去,便猜到官府马上要到这儿拿人,也紧赶着跑了,这几日都在城中装作养病,还未跑走。”
“被抓到时,他以为我等是官府之人,便喊着有要事禀报,说那乐家夫妇乃是买了望安贵人之子……谎话连篇,后来被教训了一顿,才老实了。”
影一禀报完之后,随后提了当初那人牙子被抓到时的模样,只当他是在瞎说。
偏偏陆宛祯却神色微动,莫名想到陆国公府多年来因丢了个孩子而伤痛之事,听见是望安城里的丢失孩子,思索半晌,竟同影一:
“带我去见见那牙子。”
“殿下……?”
影一有些不解。
可陆宛祯并未有多做解释的模样,只神色间决断已出,同他道:“抓紧时间,阿宁的膳快要做好了,希望回来时还是热的。”
收到暗示的影一再无废话:“是。”
他立刻带着陆宛祯往姚侯府的地牢处而去,因着影卫身份特殊,故而人人身上带着好几道手令,他们很快装作是陆宛祯的贴身仆从,轻易在姚府上借来了地牢关押人。
……
半个时辰后。
乐宁将菜肴依次摆出,回锅肉色泽红亮的五花薄肉片里染着酱汁的颜色,青色的尖椒被切成一片片,与那些被炒成干香的深色肉片交融,旁边铺着一朵兰花花瓣做为装点;干煸过的香辣虾被炸成金色,面上的壳儿全部成为了粉黄模样,点缀着细小的白色芝麻,辣味不多,只剩扑鼻而来的焦香。
还有被切得整整齐齐的口水**肉肉卧在清冷红油上,充满弹力的金黄色表皮上有红油慢慢淌过,细碎的葱花伴着芝麻在红油上打转;旁边则有一盘令人食指大动的冒着红汁儿的炒菜,细细的肉丝同萝卜丝、香芹丝儿拌在一块,色泽格外艳丽。
重头菜是水煮鱼片,被片过的乳白鱼肉在火辣辣的油汤里翻滚,上头犹然不够似的又洒了一捧密密麻麻的干辣椒,最上以青葱压着,仿佛令人光是瞧着,就能猜到那鲜白鱼肉浸过后捞起送入口中的麻辣味道!
乐宁弄完这些恰好是傍晚了,正赶上姚府的晚膳时分。
有人问她这菜传入姚府厅堂还是殿下的后院儿,乐宁摸了摸鼻子,却是不知,正打算出门去问问人,结果低着脑袋刚跨过灶房的坎儿,转弯就直直地撞到了人儿。
陆宛祯恰好审完人,也想来找她,结果就被乐宁撞到了下巴,当即两人都是捂着痛处倒吸了一口凉气。
乐宁抬头看去,陆宛祯的红色常服比那水煮鱼片的汤底更为鲜亮,因为在庖厨中待久了,鼻间依然萦绕着方才那些吃食的味道。
以至于乐宁抬头去看陆宛祯时,竟有一刹那觉得……
眼前这人也挺好吃的。
她不由晃了晃脑袋,把自己被辣味儿冲晕的理智寻回,恰好陆宛祯以指尖抵了抵下巴,站定之后问她一句:
“疼不疼?”
乐宁摇了摇头,放下了自己的手,露出被搓得有些红的额角。
陆宛祯快要进门时,正微扬着脑袋在看廊外的夕阳景观,恰被乐宁低头用前额撞到侧颌,让她腮帮子又痛又麻。
瞧见对方摇头,陆宛祯却好整以暇地往乐宁跟前一凑,扬着眉头,眼中捎着笑意回道:
“可我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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