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薄雪又开始落了下来,门口厚厚的帘子一撩,就有冷风嘶嘶地钻进来,似乎要将人的脸皮都吹得僵了才好。
叶葵此刻的脸大概就已经是僵了。
她努力想要扯一下嘴角,却觉得是那般得力不从心。
这世上,能这般令她觉得难受的大概也就只有叶殊了吧。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叶殊。然而,随着时间飞快地流逝,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孩子已经湮没岁月长河中了吗?为什么此刻坐在她面前的这个文弱少年看上去那样怪异?怪异到根本就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叶殊。
良久,叶葵才张嘴道:“你的意思是叶昭无辜?”
叶殊低着头,声音里却有着意外的坚定,不似他平时同叶葵说话时的那般张皇。
“阿姐,四弟跟贺氏不同……”
他反反复复强调着这句话,叶葵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她先前刻意点明叶昭是贺氏的儿子,为的是让他彻底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别说她心中清楚叶昭并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就算他是,只要他一日是贺氏的儿子,那么她们也就一日不该同他走近!
可叶殊听完后脸色大变只是因为怕她会拼命阻拦罢了。
若是叶殊说靠近叶昭,只是心中有所目的,她只会感慨叶殊终于长大了。
可如今,他却说是因为心疼叶昭?
叶昭,要他心疼哪门子?
叶葵愈发觉得自己不懂这个弟弟了,不过是分开了几个月而已。那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骨子里的那些怯弱难道就真的完全无法抹去?
叶葵不知,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眼前这人是她一直想要守护的弟弟,而不是敌人……
这些心思,叶殊亦全然不知,但他却明白了叶葵对他跟叶昭交好的不满。
然而这一次,他再不准备听从叶葵的话。有些事,他也到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想当初,他一个人回到叶家,后来又见到春禧,听说了姐姐的噩耗后,他不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阿姐,你信我一次,这事我心中有数。”叶殊微微抬起头,双目清澈,如同小鹿。
叶葵心里涌上一阵阵难以描述的酸涩,别过脸,道:“你有数便是。”
有心无力的感觉,令人那般痛苦。
叶殊闻言却终于笑了起来,长舒一口气,用左手举起公筷给她夹了菜。
手稳稳的,如同正常的右手。
叶葵心里好受了些,默默低头将菜送入口中,问道:“如今手可还疼?”
叶殊见她终于转了话题,关心起自己,不由得更加轻松起来,笑吟吟地回答:“好了好了,虽然还不能握笔,但是寻常东西是能拿了的。你瞧,我如今都可以端着碗了!”
“嗯,那就好。”叶葵看了一眼,笑了下,淡淡道。
见她语气有些淡漠,叶殊明白她心中其实还有些生气,便也不再说话,埋头吃起饭来。
等到用完了饭,叶殊去了外书房寻叶崇文,叶葵就端了茶盅小口啜着。
一盏茶的工夫后,叶葵将燕草喊了进来。
换了身新袄,又重新梳了头,叶葵领着燕草去了浆洗房。
那地方位置偏僻,又在叶家最角落的地方,往常来来往往的都是送衣服取衣服的小丫头,所以管着浆洗房的崔妈妈乍一见到叶葵,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她在叶家算不得有头有脸的婆子,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这等偏僻地方来,怎么着也能在哪个姨娘那呆着,好歹也有些油水!
这浆洗房,没得油水不说,时不时还要自己掏腰包去贴呢!
万一哪件好衣裳经了他们的手,出了问题那不得是要了老命的事?
何况虽然一开始府里的下人没一个能看得起这从乡下回来的二小姐的,但她前几日那一病,风向立刻就变了。能让老夫人日日不间断地去探望,这府里的少爷小姐除了二小姐叶葵外,根本就寻不出来了呀!
所以崔妈妈一见叶葵,就担忧了起来,强自镇定着低低福了一福,低眉顺眼地道:“二小姐您怎么来了?这地方腌臜……哟,您小心着脚下,不然这裙摆该湿了。”
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去提叶葵的裙摆。
裙摆下的绣鞋彻底暴露了出来。
绣鞋上的那朵白花竟然是用珍珠米大小的珠子串起来的!
崔妈妈眼珠子直转溜,口中喊得愈发殷勤起来,“二小姐您往这边走。”
“崔妈妈。”叶葵却不动声色地踢了她一脚,“春禧如今在哪?”
崔妈妈被踢了一脚,却根本不敢出声,忍着小腿处的酸麻,笑着道:“在后头洗衣裳呢,我这就去唤她来。您先坐在歇会。”
“不用,我就在这等着,你去将人叫过来。”叶葵来之前,便让燕草来打听过,春禧如今仍是叫春禧。只是一旦入了奴籍,她可就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春禧了。
不多时,崔妈妈就领着个穿青布小袄的丫鬟过来了。
燕草嘀咕:“怎么一样的衣服,穿到她身上,就似乎不一样了。”
叶葵轻笑,可不是,明明只是件粗布衣裳,可穿在了春禧身上就比那锦缎的也相差无几。春禧有张好脸,也有个好身段,比不上大堂姐叶明烟,却也比一般姑娘家美出许多去了。
然而她的笑落在春禧眼中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嘲笑!
她盯着叶葵身上那件藕色杭绸蝶纹小袄,水红缂丝福纹玉锦石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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