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洲看了姬疏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的那些门客,这几天陆陆续续走了不少。有些原本就与别家公卿交好的,直接另寻门户了。我瞧着三少这几天频频跟他父亲往薛太傅府上跑,子扬也许久不见人影,怕是被家里关起来了。知意嘛,本来就不常出门,我们偶尔去拜访还能讨教一二,如今你有谋害郑序的嫌疑,息家又是郑序的岳家,料想定然不会放我入府了。”
郑喆垂眸,沉默半晌。过一会儿抬起头来:“呃......”
姜洲看着他,等他说完。
“......你......呢?”
姜洲“嗨”了一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你也别担心我,我们家军旅出身,本来就与薛太傅那帮文弱书生不合。只是我兄长这几日正怒火上头,我出来见你还得小心避开他。旁的也没什么了,也就是君上体恤我,叫我赋闲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郑喆点点头,表情有些自责。
姜洲用力拍了下郑喆后背:“哈哈哈哈真的别在意!我还盼着给放十天半月的假好出去玩玩呢!想我们当年在泮宫学习的时候,偶尔还能偷闲跑去山里游山玩水,这一任职真是片刻休闲都没有!”
郑喆苦笑。
姜洲走了。临走前还劝慰他君上对待此事如此小心谨慎,想必是早有线索,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姬疏端着药碗走进来,脚跟一勾带上通向平台的门。“你这个朋友还真是心直口快,好的坏的一股脑全倒出来。”
药碗递到郑喆面前。“赶紧喝,都要凉了。”
郑喆张了张嘴,没说话。
姬疏皱眉:“怎么了?”
一阵沉默的对视。
原来那些悄无声息自己收拾包裹溜走的也好、见风使舵另投门户的也好,都不算鹿鸣馆里最令人瞠目的。三千门客,众生百态。还有气势汹汹杀上与山齐的。
楼下那群人还在闹腾。赵四看着躺在榻上眼里都没什么光彩的主子,心里完全没着落。怎么就突然哑了呢?是汤药吃出来的毛病?姜虞暗中下的毒?还是叫这些烦心事给气的?现在这个众人声讨的情形,说不出话可怎么给自己争辩啊!
赵四!作为主子的贴心小棉袄,到你为与山齐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了!可以从一个眼神中解读出主子的一百种表义的赵侍卫无比心酸且骄傲地想。
若黛也在屋子里,但她毫无办法,她是医女不是医师,这种事还是要等宫里的小疾臣来处理。
远山也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在郑喆近旁的只有姬疏一个人。姬疏正和他商量:“还是别见了吧?反正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到时候再给你气出别的什么毛病来就不好了。”
郑喆:“......”开什么玩笑?
“拒客吧?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可以!
“行,那我去帮你关门谢客了。”
“!”
姬疏转身就下楼。
才华无处施展的赵侍卫一脸表情凌乱。真的假的?大师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项技能?是关门谢客吗?主子是说要关门谢客吗?
郑喆赶紧递给赵四一个眼神。
啊?所、所以是真的吗?赵侍卫恍惚了。
郑喆:“?!”
鹿鸣馆号称有三千门客,实际数量当然也不少,来与山齐找郑喆要说法的人简直络绎不绝。
但基本都被姬疏挡下了。
君父也暂时没来找他麻烦,郑喆成天躺在榻上无所事事,一日突发兴致,要下楼凑热闹,看看姬疏是怎么把他那些能说会道的谋臣一一赶回。
远山带上外衫,一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走在楼梯上就能听见楼下大堂的吵闹。
“公子喆请我等前来为郑国出谋划策,凭的就是广开言路的诚意!怎的如今将我们害到无人问津的地步,自己还躲起来不见人影了!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必须要给个说法!”
“他郑喆虽也曾好吃好喝接待过我们,可但凡欲养门客,哪家公卿世族做不到这点!不谦虚地说,我等也是各国游历的名士,所到之处皆有主君上门讨教。且不说老高曾得宋国君亲至垂问,就说我本人,还做过俞国冢宰门下舍人啊。若不是公子喆求贤若渴又礼贤下士,大家又怎会云集鹿鸣馆,为郑国出力?如今郑国处处封杀我等,难道公子喆就要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面对吗!”
“再说,公子喆有谋害其兄的嫌疑,现在整个郑都都传遍了,在场的还有谁不知道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纲常人伦也。主君德行有损,臣等不肖,请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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