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告发我,就证明我看人的眼光差到了活该被告发的地步。”沈汉高大的身躯靠向椅背,将椅背调平,“谢谢你的提醒。”
“您好像很了解他——您认识他?”
“您——”莫如兰还想追问,沈汉却已躺下。
五年前,联邦的首都新都。
新都的中城号称“娱乐天堂”,沈汉随着寻欢的人群走入晚风里。
他穿的是低调的平民服饰,那是在一次任务后的放松期里。他很喜欢看平民是怎么找乐子的,因为自从十七岁进入军校后,他就很难再有这种找乐子的机会了。去舞厅喝几杯酒,听几首歌,看人跳一支舞,和人跳一支舞,甚至找个人过夜,灯红酒绿,皮肉交情,都是相当遥远的事。
他需要重温一下那些事,好确认自己还活着。之前的任务要求不留痕迹,不佩戴任何标识,改装易容,要是身份暴露,联邦不会承认。万一死在外面,家属会得到抚恤。任务结束后,经历过禁闭审查期,他得到十天的休假,照例抓紧这假期,出去放松。
他走进一家名叫“涅槃”的歌舞厅。厅中间是火焰状的灯影投射,人们迷醉地在火焰中起舞。门口接待的侍者穿燕尾服,递出一个特制的半脸面具,正面绘满足可乱真的黑色羽毛,沈汉握在手上掂量一下,面具材质轻盈,有一定的延展性,按压后紧贴脸部曲线,犹如第二层皮肤,这才戴上。
走过一条漫长的走道,进入一个灯光昏暗的大厅,厅内男男女女,许多人留意他,却无人上前。沈汉在窥视中坐下,看舞台上的表演,靡靡之音里,一个戴着白色天鹅面具的年轻人走向他。
“嗨……你好?”
“你好。”沈汉笑起来,这只主动接近的小天鹅双目明亮,嘴唇水润。
“你坐在正中。”小天鹅说,环顾四周。
“没错。”沈汉脾气很好地逗他,“你从角落过来,这说明什么吗?”
“你对你的外表……很自信?”小天鹅不确定。
“那么你对你的外表不自信吗?”
“不……”小天鹅否认,但又犹豫,“我应该没有对我的外表不自信?”
这是个思虑过多的年轻人,但在他这个年纪,想太多是件正常的事。沈汉单手端起酒,“你想坐下吗?”
小天鹅一阵局促,“是。”
“那就坐下吧。”沈汉示意身边的座位。
那天晚上他主导了整个谈话,小天鹅是个军校学生,站姿和坐姿太标准。联邦有三所军校,他自己是国防军事学院毕业,小天鹅应该是位于新都郊外的中央军校的学生。
会来歌舞场就是想找人过夜,沈汉无意招惹一个军校学生。时代进步,观念变革,男性军人可以和男人结婚。但是如果不想招来一堆烦恼,千万找个军队外的男人。在联邦军队里,上下级和同僚间的私情都是禁忌,和一个军校生发生点什么,要是他以后成为自己的下级或是同僚,那就麻烦就大了。
他们共度了愉快的三个小时,白衬衣黑长裤的侍者穿梭在吧台之间。沈汉召唤一个,连小天鹅的酒费一起支付。
“再喝下去我要醉了,你也该回家了。”沈汉站起身向外走。
小天鹅抿着嘴唇,站在原地,然后朝他背影走去,走变成跑,经过长廊,跟在他身后走出舞厅,踏着晚风追到街上拦住他,“请等一等!”
小天鹅鼓起胸膛,匆忙摸向面具边缘,一把掀起,唯有这样才能展示迫切诚意。
刹那之间,灯光都被他甩在身后,那背光的脸白皙漂亮,像夜色下绽放的百合花。
第三章
幸好夜间的百合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小天鹅才将白色面具揭开一指宽,就被沈汉按住,“住手!”
小天鹅吓得浑身一震,仰头看他。沈汉放开手,“在这种地方,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份。”见小天鹅还有些茫然,多提醒一句,“保护好你自己。”
这个年轻人重又调正面具,手在颤抖,呼吸有些快,“先生,要不要按摩?”
这回轮到沈汉没想到,“按摩?”
“只是按摩,没有其他。”年轻人急忙保证,指向他的右肩,“您的肩膀,是否最近受过伤?”
他的肩膀不是新伤,是一处年深日久的贯穿伤。那次任务地点在一处常年阴霾,且排水设施极差的城市,不见天日,污水乱流,引得旧伤隐隐作痛。
他目睹年轻人夜色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那一刻年轻人只是想留下他,沈汉莫名一阵心软,玩笑问,“免费吗?”
“您请我喝过酒。”年轻人脸颊泛起淡红,“还阻止我做傻事。”
他们就近找到一间旅馆,与他们同时要房间的还有一对临时起兴的情侣。地点虽不纯洁,但目的却是纯洁地按摩。
走廊狭长,房门窄小。一进房间,问清是否要脱衣,沈汉便自行脱衣。小天鹅干咳一声,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却在按上他赤裸的背时,轻轻咽下一口口水。
这是一具成熟强盛的躯体。这个人趴在床上,闭着眼,身体舒展,手臂和背部的肌肉都在拉伸。宽阔的背上起伏的肌肉像是某个陌生星球的大地,壮阔的丘陵和平原,伤疤则像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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