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赏游山水,夜里同眠,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百年。
蜉蝣甚至敢主动亲近春君,有一回饿得很,竟真张嘴咬在对方颈上,拿牙齿磨起来。
春君摸他脑袋,道:“想吃就吃吧,于我并无害处。”
蜉蝣念念不舍地放开那块皮肉,道:“我不吃荤。”
春君失笑,道:“我是素的。”
蜉蝣这些年里,知道他与外表不同,实际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听了这话,便跟着笑了一笑。
春君定定瞧了他一会,低头亲他唇角。
蜉蝣觉得有香气从自己口里进到五脏六腑,脑中轰隆一声,身体似要炸开来,脸涨得通红。
第5章
两人又回了瀛莱山,那屋子早已不在,但于春君而言,不过一念间的事。
蜉蝣推开窗,看见自己住过的水潭,转头问:“情劫有个限期吗?”
春君道:“自然有的。”
他躺在床上,没有睁眼,伸出一手,蜉蝣将自己的手搭上去,睡在一旁。
外间通常是静谧的,今日却不同,蜉蝣听见熟悉的振翅声,心中一动,从春君怀里滑了出去。
月下菖蒲连绵成黑影,一只红头白羽的朱鹮仰着脖颈饮水,又低头梳理毛发。
蜉蝣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认人认物极准。
“是你!”
那朱鹮抽长身子,变作个朱冠白衣的青年,斜睨过来:“胆子大了许多啊。”
蜉蝣日日与春君在一块,壮了胆气,岂会怕这小小水鸟?
朱鹮瞥了眼水边的那屋,道:“同你一道的是谁?”
蜉蝣便将情劫一事说了。
朱鹮怒斥他:“你这修为是白修的吗!竟连这事也不清楚!天底下有谁敢帮神仙渡情劫,这是要命的事,情劫要渡,最后需得杀了你,炼成一缕精魂,收进心里,如此才能成就一颗圆融无暇的天心!”
蜉蝣自然不知道,心道,我这修为的确是白得的,如果不是春君那酒,岂会有今日的我?
回屋时候,春君仍睡着,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
蜉蝣跪在榻边,俯身嗅他身上的香气,迷迷糊糊想,若真能填了神君的心,也不是件坏事。
将这事又仔细想了一回,他身体一点点冷下来。
若真死了,怕比迷在大海可怕吧。
他到底怕了。
第6章
春君照常时候醒的,见他脸色难看,伸指搽了搽他脸,道:“小蜉蝣呀,怎么回来了,精神反而差了呢?”
对方手指温暖,像寒冬里的日光。蜉蝣朝生暮死,原本并不知晓何为春秋,何为冷暖,但他脱了虫身,与人更相近,一点点便懂得了。
他想,春君说的没错,惧怕只是因为见识少,等见多了,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想,神君本事那么大,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昨夜里和朱鹮见了面,还说了话。他既然知道,现在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凡人有句话,形容日子难熬,叫做度日如年。放在蜉蝣身上,这日便更难熬了。
春君自然发觉他异样,摸了摸他头,道:“我当年说的话算数。你若不想见我,我便走了。”
蜉蝣怕他,却伸手捉了他袖,抬头切切望他。
春君笑道:“真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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